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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艰难(1/2)

九月开学的时候,    李明珠请了长假。

老罗把她叫到办公室里仔仔细细的盘问了一番,    但李明珠什么都不肯说。

老罗问了半天,    就得出一个‘他家里出事’了的结论,    还是自己推测出来的。

老罗语重心长道,    “李明,    家里有什么事情直接和学校里说就好了,    你这么优秀,学校肯定会帮你的。”

“如果学校不帮你,我来帮你,    无论发生什么事,书还是要读的。”

半晌,李明珠开口道。

“我没说我不读书。”

老罗担忧,    “我也不怕你笑话,    我老罗教书这么多年,见过太多读书顶好的学生,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无法继续念书,    我当老师的看着这些学生离开学校,    心里实在不好受。”

“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家里的事情你尽管和我说,我能帮就帮,    你这小子十八岁都还不到,    就整天把事儿全闷肚子里,    干什么呢,麻烦的事情让大人解决好了,    你只要读好书,就成,好吧?”

李明珠没听进去,她捏了下衣角,点点头。

老罗到底给她把长假批下来了。

他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叫李明珠走出学校的脚步虚虚浮浮。

她当然想读书,读书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赚大钱的捷径。

李明珠还只有六七岁的时候就懂得这个道理,穷孩子要读书,高考就是跳板。

她读了十几年,眼看就要走到这块跳板上面了,天降一块巨石,砸在她面前。

李明珠苦中作乐的想:还好,还没砸死我。

在省一中请完长假,李明珠回到医院。

六楼病房的白天比晚上热闹。

李明珠刚进去就被一个中年女人问道,“小李啊,从学校回来啦?”

这女人穿着白色的短袖,烫了个十分土气的卷发,盘在后面,脸蛋粗糙又红润,手里端着不锈钢的保温盒。

“来,阿姨今天给小云炖了碗鸡汤,你也过来吃一碗,给学生补补脑子。”

中年女人口中的小云,就是病房里那个男孩。

她是小云的母亲,王秀。

阳台门被推开,中年男人道:“小李回来的这么早?

学校那边都办妥啦?”

这是小云的父亲曾辉。

“嗯,请了长假。”

王秀把鸡汤倒进碗里,给李明珠递了一碗:“趁热喝。”

李明珠放下碗,没急着喝,问起了曾辉。

“曾叔,你说的那个药材采购,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曾辉做的是药材生意,在邻省开了一家中药药材店,营业执照刚刚批下来,今年才起步。

曾辉道,“快了,这两天就出发。

小李,你想清楚了,我们出去实地考察没有这么轻松的,我一个朋友就是在山里没的。”

李明珠点点头,“我知道分寸。”

她补上,“我需要钱。”

药材采购通常要采购员到当地调查了解,一般罕见名贵的药材多数都在没有开发过的荒山里,曾辉的朋友是在西藏没的,他从山上掉下来,到现在为止都没找到尸骨。

但这一行还是有前赴后继的人赶着去投胎,因为和风险并存的还有巨大的利润。

中药材倒卖的利润十分可观,一副三四百的药成本药材只有三四十,收购员从山农手里买过来就更便宜,堪称暴利。

李明珠遇到曾辉的那天,这个男人正和他老婆闲聊,她无意间知道其中的一点门道:

曾辉儿子的病也差不多是个绝症,西药救了一两年也没见什么成效,男人死马当活马医,辞退了自己的工作,开始研究起中药来给自己儿子续命。

别说,一年下来却是有些成果,曾辉在各个偏远的地区里面收购中药,为儿子的病奔波,倒卖的药材又给他带来了一笔不菲的收入,李明珠当时听到就动心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曾辉一提,曾辉对李明珠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还颇有些好感——李明珠耐着性子给小云教过两天书,小云从小疾病缠身,没读过几天书,李明珠教他的时候,孩子高兴地一晚上没睡。

因此,曾辉同意带李明珠一道去捞钱。

“哎,好,那你收拾一下,咱们明天就出发。”

曾辉道,“你妈妈就让王秀照顾着,或者你不放心她,请个护工来也成。”

王秀道,“别听你曾叔瞎说,白花那些不值当的钱,你阿姨你还信不过吗。”

小云拉着她的衣摆,“哥哥,你和爸爸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明珠把手放在他头上,摸了两下,“很快的,一个月就回来了。”

“回来了能把我的病治好吗,我想上学。”

“能,拿了药回来就治得好。”

“哦,那你们去的时候要小心,不要走丢了。”

李明珠笑了笑。

王秀和曾辉低低的交谈,这个朴实的中年女人看了眼一直在沉睡的老人。

这个老人也是病房的一员,只不过到现在为止,都没看到他的家属来看过他。

护士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时,王秀没忍住多问了几句,那护士随意道。

“女儿交了钱之后就再没来过了,放着老人在这儿等死呗。”

王秀哑然。

护士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重了,不好意思道,“年纪大了都这样,治不好的,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他们可能觉得不需要浪费钱在一个老头子身上,嗨,现在的人都这样……”

王秀又看了眼李明珠。

李明珠身体在这段时间肉眼可见的清减下去,来不及打理的刘海有些长,乖顺的贴服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片阴影遮住双眼。

这个少年坐着,脊梁骨挺得笔直,天要压在她母亲的命上,却叫她用肩膀在风雨交加的生活中硬生生扛住了。

苏天瑜的这个病就是个等死的病,它像一个黑洞,只等着受害者不停地往黑洞里砸钱,它碾碎七情六欲,将生离死别剥开之后血淋淋的塞到人皮囊里。

王秀道,“李明啊,你和曾叔从岭南回来之后,要去读书哇,读书才有出路,阿姨多嘴的说一句,你好好想想,老这么请长假不好……”

李明珠敷衍的点头。

她用了不少的力气,将自己的手指头动了动。

“再说吧。”

王秀说了这么一句,见了她的脸色,也不敢多言。

李明珠转头,望着窗外晴空万里,她好似隔着十万八千里都听到了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

很快,想象被现实打败,苏天瑜嘤咛一声,转醒。

她收回心思,咬牙想道:读书,读个屁书,你怎么不想上天。

……

九月的第三天,李明珠背了个简单的包,出发了。

平时用来装书本的包此时撞上了沉甸甸的单子和应急用品。

曾辉带着她坐上了绿皮火车,在人间烟火中哐当了一个晚上,走到了岭南。

李明珠下车时,被周围人来人往的外乡人挤成了烧饼,曾辉买了两个包子,和她一边吃一边赶路。

“我们先去和联系人见个面,然后晚上的时候进村子,那边帮我们打点好了,我们晚上要把药材清出来。”

曾辉道,“你走的时候小心点儿,扒手多,注意自己的包。”

李明珠饿了一晚上,三两口吃完了包子,把书包从后面背到了前面。

她的衣服拧成一团,曾辉道,“在这儿等叔,叔去买两张大巴的票,我们还得转车。”

李明珠在候车室找了个凳子坐着,她对面有个穿着破烂衣服的中年男人,瘫成一条,光着上身睡在凳子上,鞋脱在地上,边上的绿色塑料袋里放着他的牙刷和牙杯,看起来是个在火车站里安家落户的人。

这种人太多了,在县城不大的火车站里比比皆是,是人间真实,也是生活所迫。

李明珠目光却被候车室卖小吃的店里电视吸引,店主正在看今年BS夏季赛实况回播,正好是陆遥的首场。

摄像机忠实的拍完了游戏之后,记录下了他的表情,陆遥表现相当不错,被誉为今年最有潜力的新人。

比赛结束后某个电竞的记者在现场拍摄了一圈,将举着写有‘陆遥’二字的荧光牌拍进来,举牌的多数都是小姑娘,看着好似刚刚粉上陆遥。

镜头一转,转向了队伍中。

陆遥走在队伍中间,身后是夏季同期出道的女选手,那女选手不知道和陆遥说什么,把手背在身后,一脸耍宝卖萌的模样围着他打转。

陆遥好像和她活在两个平行世界里,他的世界没有贫穷和疾病,有的都是辉煌和光明。

曾叔拿着车票过来,打断了李明珠的视线,“走吧,天黑之前到不了,山路就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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