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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的名字(3/7)

她没开灯,轻手轻脚开门出去。

驰见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抱着手臂,斜靠着。

李久路本来就心虚,裹紧大衣,弓腰,悄声跑过去。

驰见:“做贼呢?”

这次是比平常略大的语调,句尾一贯上扬。

她愣了下,本能回头往后看,怕他这一嗓子惊动江曼和周克。

驰见看着她,闲闲的笑:“怕什么?

你妈还在三楼办公,周校长出去没回来呢。”

李久路抬眼,果然见老宅三楼的灯还亮着。

她腰板挺直了:“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驰见轻哼了声,站直身,走过来。

“你还不回去?

快十点了。”

久路说。

自打江曼和那些护工以为他是她同学,这仿佛成为特权,亮出那张脸,比有通行证都管用,进出老人院的时间也比别人自由些。

知道他们要上晚自习,一般不太晚,都会让他进来。

但今天离开时间的确太晚了。

驰见走到她对面,高高的个子,遮住远处那盏照明灯。

“刚哄外婆睡着。”

李久路又走神,脑中不由想象,他这种油腔滑调的男生,哄着一位老太太睡觉时是什么样子。

驰见:“想什么呢?”

“……你外婆又糊涂了?”

“嗯。”

驰见冲天上嘘一口气,香烟含在嘴角,能看出来,他心情不是很好。

久路脚尖蹭了蹭地面,听他问:“跟我待一会儿?”

她其实不太想。

两人站在老宅和居住的房子中间,待会儿江曼下来刚好能看见,虽是“同学”,但男女有别,她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听江曼讲那些大道理。

还在犹豫,驰见已经先一步往后院走。

这所宅子其实很大,占地面积足有两千平方米,主宅占去一半,前院宽敞,宅子后面还有个内院,四周是一些废弃的杂物房,也是人字形脊顶,只是高低不同,显得错落有致。

空置很久不用,此时一盏照明灯都没有,窗口黑魆魆,看久了会觉得有些阴森恐怖。

李久路一直都觉得,这所老房子更适合做西方吸血鬼的城堡,尤其在晚上。

她收回视线,适时阻止自己的想象,鬼使神差跟上他脚步。

后院当中设置一些运动器材,久路手肘撑着单杠,抬头望了望天,今天无月,乌云遮住所有的星。

不多时,“嚓”一声轻响,眼角一道火光,她侧头看过去,是驰见点着了香烟。

他久久不出声,久路只好先开口。

“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把你外婆送来老人院呢?”

他懒懒的靠在另一边,看她一眼:“这是我能力之内,现在能给她最好的生活。”

“为什么不带她回家?”

“我借住别人那儿,不方便。”

久路说:“可以去外面租房子住。”

驰见低头吸了口烟:“外婆这种病,需要时刻有人照顾,我白天工作,晚上回去更没点儿,这么办显然行不通。”

久路抿一下嘴,认同的点了点头。

“我也不懂,你好像总想往外撵生意?”

驰见歪着头:“跟钱有仇?”

久路说:“我只是觉得这里缺少家庭温暖。”

驰见冷笑一声,语调带着微微嘲讽跟愤懑:“有家又怎样?”

李久路觉得,她今晚适合做个聆听者,于是并没吭声。

忽然间,起了夜风,带着残叶张牙舞爪在天空中飞舞。

驰见把最后几口烟抽完:“我家在榆村,出生没多久父母就出了意外,所以对他们没印象。

我是我外婆带大的,一直到十四岁。”

他顿了下,“后来我离家,外婆跟着舅舅舅妈过,刚开始她身体好还能干农活,前年从地里回来找不到家,去医院一查才知道得了老年痴呆。

人不中用,多张嘴吃饭不说,还需要别人照顾。

这次回去,村里邻居反映,舅妈经常朝她大声喊叫,有一次还动了手。”

久路:“然后呢?”

“上个月来消息,说外婆走丢了,我赶回去,她已经走三天。”

“你舅舅舅妈没找吗?”

驰见摇了摇头;“不知道。

后来还是集上的菜农给送回来,她瘦得没有人形,衣服破破烂烂,鞋都磨漏了。”

“所以你把外婆带来小泉镇?”

驰见点头:“她今天又犯病,嘴里一直念叨逢山,就是我舅。

有时见着我也喊逢山。”

他说:“所以挺气的。”

久路裹紧身上的大衣,轻轻叹了声:“‘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他们会受到惩罚的。”

驰见看她一眼,蓦地笑了:“到底有文化,安慰人都这么好听。”

“……”

不知为何,李久路过于沉重的心情竟随着他的笑轻松下来,这种莫名的感染力让她很诧异。

冷风穿过几栋老宅,带来一阵诡异似哭嚎的声音。

忽然间谁都不说话了。

对视一眼。

驰见;“听见了吗?”

李久路抿着唇点头。

“砰砰砰砰……砰砰砰……”

风声中掺杂着若有似无的击打声,像两种硬物相撞,又像敲打的声音,节奏很慢,每一声频率和力道都相同。

驰见直起身来,望着对面那排杂物房,声音似乎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

后院很黑,也没有月光照明,那排旧房死寂的矗立着,此刻就他们两人,气氛立即变得阴重。

驰见往她身旁挪两步:“去看看?”

李久路咽了口唾沫。

他抬腿冲那边走过去。

久路犹豫两秒,但是好奇心作祟,最终跟上他。

期间风一直吹,发出变调的嘶吼声,越往前走,久路心中退堂鼓敲得越厉害,再大胆也毕竟是个女生。

“要不我先回去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悄声说。

说完转身,还没迈步,就被驰见抓住手腕:“你可不像胆小的人。”

李久路有些无语,不明白自己哪种表现,给了他这样的印象。

被他拉着走了几米,来到那排房子前,离得越近,那股老旧木板的腐朽味越明显。

不知不觉,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声音,刚才的动静像幻听。

面前是刷着红漆的木板门,插销上布满铁锈,驰见摸了摸锁头,同样锈迹斑斑,应该许久未开启过。

连续看了两间,基本情况相同,前面还剩一间,但两人没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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