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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两相宜(1/2)

萧逸宸奕奕地想,止不住地笑,脱出口的话却是,“我都答应你了,那你也得答应我。”

她问是什么。

萧逸宸蠕了蠕嘴,嗓音有些低,“你少同那陈方彦打交道,他一肚子的坏水。”

这话,沈南宝咂出了一点酸,她退出他的怀抱,很郑重地看着他,“我同他没什么的。”

萧逸宸却听得不是滋味,“没什么,没什么他能替你对峙那个郑书昭?

没什么你们怎么一起养猧儿?

没什么……”

他越说越气,忽而扬高了调,却又像豁了口的鹞子,势不可挡的杳杳坠下来,“没什么,你能那样看着他?

你能那样逃?

不过一张纸,到底藏了甚么名堂……”

声音渐渐小去,细得跟蚊吟一般。

沈南宝却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双眼因心虚而不敢抬头看他,又怕遭他看出来,踅过身只作走着。

“哪有什么名堂,你想多了。”

这么敷衍的一句,萧逸宸哪里听不出其中的蹊跷。

他好歹也曾拿犯刑审过,也曾叫那些傲骨的铮铮铁汉痛哭流涕、抢地求饶过,所以对于拿捏人心,他轻车熟路,也在很多时候仅仅凭一个眼神,一个细小的动作,他就能瞧出个周章。

但,这是于犯人。

于她,他总是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呆愣得就像是个青瓜蛋.子。

萧逸宸这时却多想自己再青瓜蛋.子一会儿啊,这样也不必这么的气,自个儿也落个松快!

萧逸宸跟上她,耳畔的风随他脚步疾疾作响,“要是我多想了那也好,反正你同他没什么便是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一个人好不好,坏不坏。

那都是没有确定的结论。

沈南宝也很明白,萧逸宸这话带着自个儿的私心。

其实她大可以接了这话,大谈特谈,说陈方彦的不是,叫他安心,自己也落个安逸,但她想起梦里的那个陈方彦,那个倒在床上喝了毒茶的陈方彦,她没由来的心疼。

遂她只‘嗯’了声,也算是顺遂了他。

可这样的声儿,太轻了,太细了,跟一蓬烟,风一吹便没了。

所以不仅没使萧逸宸安心,反倒叫他愈发不周章了,只管气笑道:“你别觉得我是在蒙着狐狸说獾,你觉得他好,那不过是因他别有所图,才在你跟前这么表露的假象罢了!

不提其他,便道当日方官遭沈莳诬陷,说她私拿府上东西变卖,又譬如什么你同我是兄妹,你这女乡君的名头……那都是出自于他的手臂。”

沈南宝被这话震了心,剌剌地顿在了原地,“怎么会……”

“怎么不会?”

萧逸宸脸上浮出一抹讽刺的笑,“在朝为官的,谁心肝不带点儿黑?”

为了说陈方彦,也一并把自个儿骂了。

沈南宝这时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她瞟了一眼过去,“你心肝儿也是黑的,可对我却是透亮的。”

她夸他,他自然高兴,但方才她的吃心、她话里的偏颇,他都还记得,因而嘴角扬了扬,又飞速地捺了下来。

“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只要你晓得,离他远点,你别瞧他总是一派和和和气气,温温润润的样儿,肚里的官司比谁都打得多,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踩进他造的坑里呢?”

这话沈南宝很难不赞同。

譬如她自己,不便是在陈方彦遮遮掩掩下葬送的那么一生么?

她也有认真的想过,要是,当时陈方彦直白告诉了她。

会不会她现在早就到了陇右道,做着陈夫人,平平淡淡地过着。

又或是葬送在圣人的手上。

圣人……

沈南宝针刺一般地怔住了。

萧逸宸见她明显停顿下来,还来不及问,就听她幽幽的一句,“他或许……应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就把她推出来?

她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这么跑到官家跟前说那么一嘴儿,他们俩绕了多大的圈么?

她从中吃了多少的苦头?

她又细致去掂量过么?

这还是知道的,不知道的呢?

岂不是一大摞一大摞的?

萧逸宸简直气得快要发笑了。

他也确实笑了,笑声朗朗震荡着胸口,“我有难言之隐时,也没瞧见你体人意啊,怎么轮到他你就这般了呢?”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从前那些旧账她便忍不住拿出来翻一翻了,“我还不体人意儿么?

你同那郑书昭双宿双飞时,我有撒什么怨气么?

我有这么阴阳怪气么?”

前一句听得萧逸宸倒还心虚,后一句倒不周章,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所以你是说我阴阳怪气?

我撒怨气了?

怎么那个陈方彦就这么叫你相信,让你情愿把所有的一切都归功于我的私心?”

“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我怎么就胡搅蛮缠了……”

沈南宝不想理他,踅过身,只管闷头往前走着。

萧逸宸呢,大抵是气岔了,没再说话,一声不吭地追上来。

一撇影儿就这么从沈南宝旁边拉短了,渐近了。

沈南宝见状,加疾了脚步。

后边的脚步疾疾跟了上来,仿佛她要同他拉远了,他便要和她作对,他偏要靠近了!

两人都铆着一股劲儿,一来一回,就差来个号令,贵由赤哩!

可惜沈南宝到底是小娘子,比不得萧逸宸矫健,没一会儿便败下来了阵,一径急喘气儿地乜着他。

萧逸宸呢,胜了也没什么喜悦,鹄立在地儿满脸的凝重看着她。

怯怯的一点烛火照亮了他们,他们精瓷一样的面目在幽暗中现出一部分,像是工匠手里未完成的赤金面具,肃穆且庄严。

看得那挑着担的货郎有些悚然,说话也没了底气,“二位,可是要买点戏具呐……”

担上拴着琉璃小泡,蓄着水,溜着光,从上往下的照,那些玳瑁盘、打娇惜……像潜在了池底,一棱一棱闪烁着。

沈南宝看着心生欢喜,却道:“你瞧我多大年岁了,哪还能玩这等儿戏物。”

货郎嗐了声,“这有什么?

夫人您不顽,也可以留下来给你孩儿顽呐,反正小的瞧您和这位官人就这一两年的事。”

那话说得简直叫一个意味深长,叫沈南宝瞬间红了脸膛,“你别……”

一只手从旁伸了出来,足色的大锭塞进了货郎里,“挑几件你这儿卖得最火热的,正正好,留下来给我孩儿抓周用。”

什么孩儿抓周啊!

亏得他说得出口,还说得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

沈南宝嗔他一眼。

他却恍若没看过,挺胸抬头跟具凝固的玉雕般。

那货郎呢,从没看见过恁么多的银钱,当即捧到嘴边狠狠的一嗑。

不去管磕没磕出牙印,而是哎哟哎哟的捂着被磕得青疼的牙,确信不是梦了,这才忙忙把家底儿都兜出来。

“这千千车,这噗噗噔最受小孩儿的喜爱……还有这打娇惜……夫人您尽管挑!”

反正给的钱多,将他一整担担走都成。

因有了开头的水丞,怕拿不住这么多,沈南宝最后便只挑了两样,随萧逸宸往回走着。

有了方才的打岔,两人都缄默着不再谈那事了,沈南宝也有意转了话题,“方才我要买那个水丞时你斤斤计较得要死,现下倒挥霍起来了。”

萧逸宸一手捧着戏具,一边眉梢轻轻地扬了起来,“这能一样么?

方才那个货郎明显讨我的欢喜。”

讨他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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