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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回:以身铸剑(1/2)

“阿鸾,生辰快乐。”水无君最后说。

他还记得。

黛鸾发疯般冲向山口,山海一把将她拦腰抱住,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不松手。

他知道这对黛鸾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玩伴、导师,以为他长命百岁,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消失,你们或许有暂时的分合,但没有长久的诀别。

如今他却毅然决然选择赴死,选择消失,你却连阻拦的机会也没有。

你的选择无法左右他的选择。

这令黛鸾感到真切的痛苦。

若问程度,或许与山海亲自割断藤蔓的那一刻不相上下。

但奇迹不总是会发生的,黛鸾也不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奇迹之上。

何况它已降临过一次,如今发生这种事,反而令她有种“还债”的感慨。

痛苦的人并不止她一个。

云戈在这一刻百感交集,头晕目眩。

他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失真感,仿佛面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对于水无君究竟是杀父仇人还是人生导师有个确切的定论之前,他用新的难题来打断先前的全部考量。

云戈感觉站不稳了,他向后退了几步,免得在强烈的好奇心和失重的错觉下,他也会一头扎进下方远而深,明而烫的熔岩湖中。

面前发生的一切,慕琬都看在眼里。

与其他人相仿的强烈情绪在体内冲撞,却没有逃逸的机会。

想喊,却叫不出声;想哭,却流不出泪。

黛鸾替她哭出来了。

山海努力拽着她的胳膊,她却作对似的不肯起来。

她背对着山口,无声地落着泪。

施无弃半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像小心地擦拭一件昂贵的瓷器。

云戈转过头,看着散落在地的武器。

它们都有重影,因为他的眩晕感还在持续。

黛鸾面前的地面上,是水无君那条霾蓝色的额带。

它躺在地上,周围的地上落满了黛鸾的泪痕。

慕琬就这样看着眼泪从她的面颊上静静滑落,在面庞的阴影里反射出温暖的光亮。

突然,慕琬猛地站起来。

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值得喜极而泣,但她绝没那个心情,尚未恢复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她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于是慕琬刚站起来就摔倒了,像是蹲了太久突然起身,血液来不及传上大脑。

那张符咒轻飘飘地落下去,但她没有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仿佛全部的污秽都被某种东西给净化了。

她知道那是什么,那也正是她突然起身的原因。

她的动作吸引了友人们的注意,山海他们纷纷看过来。

但慕琬没有解释太多,她撑着身子,一手指着他们的身后,大声喊道:

“那里!

剑!

快!

!”

慕琬组织不出更多语言,她只想让他们注意身后的异样。

于是几人如她所愿地回过头,看到了那令人惊异的一幕。

断尘寰。

剑长三尺七寸,重二斤八两。

剑身呈黯淡的烟灰色,明光之下,透出恍若波光的水纹,粼粼动人。

它并不如普通的剑般规矩,反而是一种多面且无序的模样。

剑的两面都凹凸不平,起伏不定,光影无声地流淌,百转千回,将所映之景尽数割裂。

此剑寄寓人道。

它被看不见的力量捧起剑锷,黛鸾呆滞地伸出手,它被缓缓放平,落在她手里。

经过岩浆短暂的淬炼,它仍像是未经锤炼的半成品。

但她知道,他成功了。

这把剑并不烫手,黛鸾依然感到像是碰触到自己的皮肤,感知不到冷热。

她攥紧剑柄,拂过剑身,在这平静的兵刃之中,仿佛流淌着某人新鲜的血。

慕琬勉强走上前,与他们一并伫立在火山口边。

在黛鸾面前,随着剑一并涌现的火星与灰烬,竟让人隐约看出人形的轮廓来,就好像正是他将剑交付给他们。

很快,这些许动荡的火星便随风而逝了。

这是水无君最后能给她的生辰礼物,比任何东西都要沉重。

鬼女千面在上空发出可怖的嚎叫,震得地动山摇。

无数张脸被映衬在这把新剑的无数个曲面上,更加扭曲,更加疯狂。

黛鸾默不作声,将水无君那霾蓝色的额带慢慢地缠绕在剑柄上。

“我还是打头阵,谁有意见么?”

施无弃捡起业·劫,剑指长空,明晃晃的火焰突然从剑根燃烧到剑尖,挑衅般地对着那庞大又丑陋的妖魔。

山海则拿着风云斩,手结剑诀。

天的更高处聚拢了漆黑的雨云,时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不知是所谓与剑结缘还是苍天得当地捧场。

云戈从较远处捡回了两把剑。

他将怨蚀与烬灭牙各拎一手,双双递到慕琬面前。

“梁丘姑娘,这次可别对我下狠手了。”

生而为杀,是谓刀剑。

以杀正道,以杀逐恶,以杀断罪。

是谓阴阳道。

无乐城的人一夜未眠。

南方的天边电闪雷鸣,黑云摧山。

有人说,那长眠的火山怕是要醒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那里的天时而明如白昼,时而红若血夜。

有生意人仓促地收拾东西准备逃出这里,有信者长跪不起烧香拜佛求上天庇佑。

多数人不愿离开,也无法离开,就算是逃,也无处可去。

从几代人前,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未曾想他们从苛政下苟活,终究要在天灾面前低头。

女人们抱紧了孩子躲在被中,男人们焦虑又颤抖地来回踱步。

正值深夜,街道上嘈杂而拥挤,更没有士兵维护秩序,更有甚者趁火打劫,持刀伤人。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人们突然听到了一阵轻扬的笛声。

竟是城主。

城主手持一根长笛,站在高高的墙头,吹奏着一首无名的曲子。

它的节奏绵远柔情,如细雨,如春风,在人声鼎沸中拨开一道宽敞的路,浸润了人们干涸已久的心田。

混乱逐渐平息下来,百姓们惊异地望着他,一个个都说不出话。

万马齐喑中,细水长流。

有老人拿出锅碗,敲起了年轻时熟悉的旋律。

这曲子有名字,一定有名字,只是大家都忘了。

如今,正在被慢慢唤醒。

更多的人拿出了乐器——简陋的、随意拼凑出的乐器,有模有样地随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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