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横制颓波(1/2)
“你们先走,我去收拾东西,完事儿离开跟上你们。”
寒觞将两人用力向前一推,差点儿让他们给摔了。
他两三步跑上二楼去。
谢辙与聆鹓也不再讲道理,忙拉着薛弥音往后院跑去。
自始至终,弥音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被动地被他们拉扯着,又被推上梯子。
谢辙接稳了她的三味线,等她跳下来又双手奉还,然后拉了聆鹓一把。
她伸了左手,被扯得有些痛,恐怕皮外伤还没有完全恢复。
沈闻铮可是直接背着女儿翻墙而过的。
薛弥音有一件事不明白。
她还没机会问,因为她要不停地跟着其他人跑。
谁想得到呢,大过年的被自以为好心的人出卖,又要在这天寒地冻中被迫锻炼身体。
按照沈闻铮的指示,他们跑到了镇子的西边。
这里的防守按理来说应该相对薄弱,因为其他方向都与城镇接壤,人流往来密集。
这时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躲在安全的家中,与亲人团聚在一起。
往年人们会到街上放烟花,今年不能外出,他们就在院子里放。
所以这街上冷冷清清的,四处都挂着大红灯笼,但一个人都没有的样子看上去还挺诡异。
从街道两侧不断升起美丽的烟花,再不济,声音大。
可这样别致的景色几人谁都无暇欣赏,后面的官兵穷追不舍,脚步声、兵刃声、叫骂声与放炮的声音混在一起。
还没过子时就如此热闹,躲在院里的家家户户可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衙门的人大概有十几个,可人多不一定意味着快,毕竟速度可叠加不到一块儿去。
一番追逐下来,他们竟然硬生生将几位“嫌疑犯”给跟丢了。
这些人都有些气馁了,放慢脚步,骂骂咧咧。
最后,领头的那个开始布置任务,让他们分头去找,这支小队伍才就地分散开。
毕竟过了这么多小巷与岔路,逃跑的人也有分开行动的可能。
不过,这他们可就错了。
最后一个人离开时,街边狭窄的死胡同中的五人长长地舒了口气。
原来谢辙急中生智,让大家躲进两座房子间,又用两张符咒各贴在墙边,念出咒语,隐匿了他们的行踪——尽管这只是暂时的。
这符咒的墨掺了他母亲喝过的那种香灰水,但分量有限,撑不了太久。
暂时将他们藏起来是够了,这样衙门的队伍被瓦解,他们在已经搜查过的地方行动,恰恰是最安全的。
就算真遇到几个落单的,几个人也对付得来。
“想不到还真有用……幸亏小地方,没什么精通阴阳术的大人物,不然法术的痕迹马上就会暴露。”谢辙心有余悸。
“确、确实不能再跑了,”沈闻铮因为抱着孩子,体质再好也一样气喘吁吁,“我们……要从这边,离、离开镇子,到北边的荒地去……”
再看薛弥音,她倒是罢了,叶聆鹓喘得快要咳血了。
即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忽然跑这么远的路,还这么快,真的能要了她的命。
她觉得自己嗓子生疼,年三十的冷风刀一样把气管切开。
她该庆幸这里没下雪,不然雪粒吸进肺里也像一把把碎石头。
现在,虽然她没有真的咳血,可嘴里总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
“嗓——嗓子,咳咳咳——呃,咳咳……”
“嗓子里的小血管破了,”沈闻铮已经缓了很多,“没事儿,别怕,等钟离公子带东西来以后喝点水就好了。
运动得少就会这样,放宽心……”
希望寒觞还能找得到这里。
谢辙这么想着,聆鹓也一样,但因为不同的原因都没说。
应该没什么关系,毕竟妖怪的嗅觉是很灵敏的,尤其是狐妖。
沈闻铮并不知道寒觞的身份,说这些话恐怕只是在安慰聆鹓,和她自己。
依然忽然抓紧了妈妈的衣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谢辙这才想起,这孩子是很怕炮仗声的。
但是,她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即使再害怕也没有在路上哭出声来,暴露他们的去向。
现在她眼里还憋着泪,委屈得很。
沈闻铮什么都没有说,重新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
虽然沈依然还很弱小,但跟着自己的是这样懂事的孩子,闻铮一定很欣慰。
“我们还——咳,咳咳,还不是第一次被官府……”
“啊,是啊……”
谢辙知道,她是在说他们在兰绫镇,被霂知县下令通缉的事。
唉,可不要再遇到她和陶逐这等麻烦的人物才好。
几人调整了一下情绪和身体状况,准备离开小巷。
就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薛弥音忽然开口了。
“等一下。”
“怎么了?”谢辙回头,“薛姑娘还有何事?”
“我不明白。”
“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她的脸上挂着发自肺腑的疑问,“把我交出去,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们只是怀疑我,要抓我,就算抓到了,威逼利诱严刑拷打都与你们无关。
只要协助他们,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功过相抵,窝藏可疑之人的罪名,其实也并不严重,因为你们完全可以对此‘不知情’。
但为什么?
为什么要掩护我?
这对你们也没有好处才对。
何况……”
何况我说话也不好听。
“不、不是的……”
叶聆鹓刚缓过来一些,正准备解释什么,谢辙却抬手示意她不用说话。
他自己走上前,对弥音义正辞严地说:
“我们都很清楚,如今的官府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你不需要有太多心理负担,带着你离开是非之地,也是最划算的选择。
我们本就要离开这座镇子,只不过是比计划提前了一些。
而且,是我们来邀请你同行,你也愿意加入我们、信任我们,那我们就是同伴了。
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同行的承诺,怎么可以背信弃义,做出违背约定的事?
这样一来,别说是叶姑娘,我也会觉得我们做了有违道德与良知的事。”
弥音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无措。
她攥紧了手中的三味线,脚边不知何时出现的阿淼也绕着她转了两圈,蹭了蹭,拨弄她鞋上的小铃铛。
这番话,谢辙说得是如此自然而然,她虽然谈不上感动,却多少觉得触动。
有很长一段时间,别人对她许下的承诺,都没能实现,都化为泡影。
可今天才认识的这群人,不仅将这种未曾明说的诺言视为珍贵的东西,更是视为理所当然的事。
何况他们是先履行,才拿出来说的,甚至是自己提问才得到回答。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仗着自己答应过什么,就表现出唯唯诺诺或高人一等的、形形色色的姿态来。
这样的事,简直就像喝凉水一样稀松平常。
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因为一些事,她对人类这一群体——哪怕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而失望很久,甚至自己也因此离开了帮助自己多年的“姐姐”。
如今这种陌生的感情重新回到自己体内,尽管只是简单的一番话,却让她整个视线都明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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