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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回:日消影长(1/2)

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叶聆鹓不知走了多久。

聆鹓觉得很累,很困,也很饿。

随着时间的流逝,饥饿感愈发强烈,让她的胃里像是有火在灼烧。

之前那些少得可怜的生米早就消化干净。

她当然也很渴,却绝不敢饮下葬头河的水。

然而,距离真正的死亡还有很长的距离。

舍子殊陪着她,她说在这样的地方生者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聆鹓现在的状态,接近于在人间游离的饿鬼,白白忍受饥困带来的磨难,却求死不能。

终日都是黄昏,没有一刻是其他的景象。

对生者来说空无一物有时是件好事。

普通的动植物很难存活在死生之界和现世的接壤处,而若是看到漫无边际的彼岸花海,那可就离黄泉路更近一步。

那自己何时才能回到现世中去?

舍子殊只说,当天空的颜色发生变化,也就是有了普通的昼夜更替后,她才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至于是何时,她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在这段时间里,聆鹓已经发现,这个女子与寻常人实在大不一样。

她只知道自己的名字。

聆鹓也不是没有怀疑,会不会这个女子不想告诉她。

可这段时间下来,她发觉子殊不像是装的。

这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让聆鹓对她萌生一种特殊的亲切。

若与一位刚结识的陌生人说自己的私事,她多少不太放心,但在这样荒芜的无生命之地,能够信任的也只有一人,该说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个七七八八。

在这之前,她已沉默太久。

除了叶吟鹓,关于谢辙与寒觞的事,她说的尤多,薛弥音也不例外。

子殊是位很好的听众,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在你说话时也总盯着你看——虽然这有点让人不安,但她终归是听得认真。

在这样期盼的目光注视下,聆鹓连对薛弥音的愧疚也吐露而出,毫无保留。

“我对不起她。”她说,“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是这样啊。”

舍子殊如此回答,便是让聆鹓感到奇怪的地方了。

一般人再怎么说,听了这样悲惨的故事,都会说些安慰的话,例如“这都是万不得已,别再责备自己”之类的。

虽然她不会真的因此减少愧疚,但并没有听到经验所得的说法,便觉得不太对劲。

子殊的确是认真听着,也不曾对她任何话和话中的行为表现出恶意,但就是这种时候,舍子殊会表现出这种古怪的冒犯,像个欠考虑的孩子。

想来,她真的是失忆了。

不过失忆也是有很多种的。

“会不会是碰到了头?

我一个亲戚就是这样,七岁那年贪玩摔到脑袋。

他只记得一些与熟人相处的片段,却都叫不出名字……不过不出两天他便好了。”

“我并没有明显的伤。”舍子殊摸了摸自己的头,“而且我这样已经过了很多天了。”

“那,你有没有被别人吓到?

我奶奶年轻时有个朋友,在战争时期丈夫和儿子都被抓去当兵。

后来打完了仗,其他人都陆续回来,给她的却是两人的死讯。

之后她就疯了,什么事都忘了,别人怎么解释她也不会记住。

人们见她只会因为得知真相反复受苦,便不再给她解释。

直到她临死前,都觉得自己才三十几岁,丈夫和儿子还在打仗。”

“那你觉得,我像是疯了么?”

“也不像……而且若是发生这种事,你大约,也不愿意回想起来吧?”

“不会。

我既回忆不起当时的悲悸,也不会受到刺激,自然想要寻回其他丢失的记忆。

而且现在的我,似乎也不知道悲悸为何物。”

聆鹓面露难色,又对舍子殊充满同情。

就算无法帮她想起什么,她也希望至少对找到失忆的成因有所助益。

聆鹓抓破了头,终于又想到什么。

“还有一种情况呢?

我还听别人说了,有个四十几岁的大老爷们,发了高烧就失忆了。

有人说是头天夜里淋了雨,得了风寒;也有的人觉得他是中了邪。”聆鹓竭力回忆着过去曾听过的只言片语,将它们串联叙说,“等烧退了以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家人也都忘了,生活起居像婴儿般一无所知。

穿衣一类的小事,都需要手把手地教……”

聆鹓说着,自己沉吟了一阵儿,嘀咕道:“这样一想,岂不是成了傻子?”

舍子殊静静看着她,似乎有些无奈,又或许,这是聆鹓尴尬之下的幻觉。

“你也不傻……”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对于舍子殊这样的情况,她所能想到的实在有限,更遑论对这位救命恩人起到帮助了。

子殊自然并不介意,她从未指望她解决自己的麻烦。

聆鹓不再说话,舍子殊也没有多少谈兴,对她的沉默不做打搅,二人便保持着这份安静,沿着葬头河畔慢慢踱向前方。

四下笼罩的依然是暖色的暮光,她们仿佛走在永恒凝固的黄昏之中。

只有天上缓缓舒展的云流,提醒着她们并非冻结在时间里。

这片特别的空间像她们一样,在进行自己的呼吸。

河面也有重重光影,聆鹓与舍子殊在河畔走着,难免时而瞟上两眼。

不一会儿,子殊注意到了奇异之处。

那些影子的颜色远比天幕的云要深邃,翻卷舒张之间,亦有自身的独特韵律。

“河里有东西。”

“什么?”

聆鹓望向河中,也注意到那些特殊的影子。

它们似乎在向岸边游动,岸上的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带着警惕,伴着好奇。

很快,层层影子挤挤挨挨,漫至河畔。

一个人影站起身来,向二人走近。

影子簇拥着她,如她最忠实的信徒。

聆鹓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了一眼舍子殊,后者也并未作出反应,也许是像她一样,还摸不清该如何应对走到面前的女人。

两人都不是无事生非的人,在对方展现出敌意前,很难对这位新来者针锋相对。

陌生女人的前发遮住了眼睛,令人看不清表情。

按理说,此等样貌该让人心生提防,偏偏她的笑容与语气都分外亲切,乃至使两人摸不着头脑。

“你在这里。”她以熟稔的语调对舍子殊说着,“不错。

你可要加把劲,我被迫在你这里押了很大的注呢。

哈哈哈……”舍子殊略显迷茫地张开唇,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是问对方的话语是什么意思,还是对方是否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过去?

陌生人自顾自地说完后,她侧过头,笑吟吟地看着聆鹓:

“你长大了,真好。

小时候就是个人人喜爱的小丫头,如今出落成这般模样……”

聆鹓仔细端详着女人的脸,却丝毫也想不起来。

这样特别的外形,她若是见过,理应记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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