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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识魔心浮幻海 第七十九章 云海销铁剑,天际泛金光(1/2)

冬去春来,金刀记的滚滚财源,随着口碑的增长日益水涨船高。

虽然这里的每一把刀售出,有半数的价钱都是向桐山宗的赋差缴了税;但对于整个龙门镇其他日夜奔忙依然落得个艰难度日的小作坊而言,金刀记这个小字号,已经令无数人垂涎三尺,妒恨交加。

口碑的增长,除了刀好,供不应求之下,前期的订单,竟然几乎全部提前交货。

桐川城各处商行,对此大加赞赏,纷纷追加订货。

至于购一两把刀自用的个体客人,在金刀记是连号都排不上了。

金刀记那个青衣学徒,自从去年那一场泼水节盛典之后,一直闷头躲在铺子里日夜打铁。

周边的街坊,清晨很早就会被那独此一家的叮叮打铁声叫醒,夜晚也得常常伴着同样孤独的叮叮打铁声入睡。

有好几次,入夜之后,刘阿金就偷偷把大小铁锤全部藏了起来。

说实话,店里的一钉一锤,一虫一蚁,想要躲过任平生的搜索,根本不可能。

但既然是老板不给打了,任平生也不坚持,只拿出自己的铁剑来,默默磨剑。

只是这么偶尔停下来,街坊们不干了,没少人连夜挂着一袭睡袍,跑到铺子里问干嘛不打铁了?

没那叮叮声吵着,都没法睡。

在刘阿金的记忆中,三个月来,少年开口说过的话,不会超过十句。

整日死气沉沉的,不要命地打铁磨剑,几近疯魔。

欲要问个究竟,饶是刘阿金在桐川城打铁行里数十年的老江湖,无数次软磨硬泡,就是套不出半句口风。

如此一来,别的打铁师傅,四五个人加起来,才能顶的上任平生一人干的活。

少年偶尔也会进城去,但始终没有买成衣裳。

他每次进城都只去一个地方,那就是祭天坛祈年塔下的圆形围墙。

这道围墙,名为功德墙。

玄黄纪年的上万年历史长河中,但凡对太一道教数千年传承发展,有过卓著功勋的人物,都会出现在功德墙上。

那一场泼水节盛典之后,功德墙上新添了几个人物画像。

护教骑兵原西京军团主将,太一道教归望宗开山宗主,常一问;

护教骑兵原西京军团阵符师,太一道教归望宗首席内堂长老,荀真;

护教骑兵原西京军团屯正,太一道教归望宗护法长老,张唐;

护教骑兵原西京军团屯正,太一道教归望宗传功长老,袁节;

护教骑兵原西京军团十夫长,太一道教归望宗第二代嫡传弟子,祝田蛟。

这一个个的名字,一个个的画像容貌,衣着神情,任平生会一遍又一遍地细细端详,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原来,被父亲一剑震退,跌落悬崖的祝田蛟,并没有死!

~~~~

又是阳春三月,琅瑶花开,草树鲜嫩的时节。

鸿蒙山那弥漫了千年的西岭云海,风平浪静。

山巅石坪上,有五六人,从琅瑶花丛信歩走来,径直走到云海岸边。

领头的老者,头戴逍遥巾,一袭青色道袍,仙风道骨之姿,正是天师贺兰平。

天师左侧,是个一身黑色皮甲,脚蹬马靴的汉子,长髯捶胸,蚕眉入鬓。

汉子的右手,托着一方青光流转,表面光滑的大石。

这方青石,看样子少说也有三百斤重,但那长髯汉子托在手中,如同无物。

天师右侧那个一身劲装短打,只看那裸露的双臂,便知此人是一身横练的钢筋铁骨。

那劲装汉子,手中却只提了一把长长的剑鞘。

跟随天师身后的行者王璟,双手捧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阔刃铁剑条。

而紧跟在四人身后的,则是两个英气勃发,却只有十五六岁年纪的年轻男子。

这两人,身着锦衣华服,一副恭谨之色,应该是跟随长辈前来的宗门年轻才俊。

一行五人,施施然走到云海岸边。

天师贺兰平伸开右手,也没开口,身后的徒弟王璟,连忙将那把铁剑的剑柄,递到师父手中。

贺兰平接过铁剑,细细端详一番,便转头对托着青石的长髯汉子道:元山,托稳了。

那长髯汉子,正是北荒城城主宋元山。

天下兵家各地驻军,皆出自北荒城,受北荒城主统制。

那长髯汉子略略调匀了一下气息,以双手举托青石,天师只管施为,元山自当尽力。

其他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天师手中的铁剑。

只见贺兰平手持剑柄,将剑身搁在宋元山托着的那方青石上,缓缓拖动。

但见天日瞬息黯然无光,铁剑擦过石面,如同一道天河划过夜空,溅出漫天星斗。

那青石,始终稳如沉沉夜空,寂然不动。

从剑柄到剑尖,一分分一寸寸在石上挪移,看似极慢,如蚕蛹蠕动;又似极快,如天河流转,片刻间划过天穹。

贺兰平神情轻松,若无其事;但托着那方青石的宋元山,却如同山岳压顶,举托青石的双手,已经青筋毕露。

天师磨过一道之后,翻转手中的剑条,在石上继续拖动,如此反复几次,直至再无星火溅出,那一道流转苍穹的天河,静若古井,天光渐渐恢复清明透亮。

此时的宋元山,早已大汗淋漓,面容憔悴,只是那青筋毕露的双臂,始终纹丝不动。

天师手中的剑条,终于离开石面。

宋元山手中一轻,竟自无法稳住身形,一个踉跄,手中的青石,轰然跌落地上。

宋元山举起袖子,不停擦着汗水,神情尴尬。

贺兰平面色慈和,笑道:元山,普天之下,若非有你这一身兵家修为鼎力相助,贫道独立为之,要磨出这把铁剑,至少也得耗费十天半月的功夫。

宋云山听得天师此言,原本那一脸尴尬之色,瞬息消逝;连忙对天师谦谦一揖道:天师过奖了。

为天帝和宗门效力,末将只是尽力而为,不敢藏私。

众人再看天师手中的铁剑条时,只见那原本锈迹斑斑的剑身,已经变得黝黑锃亮,那原本破损钝拙的剑刃,也光滑了几分。

数月来,王璟已经换了无数磨剑石,尝试研磨这把铁剑,始终未能蹭掉半点锈迹。

今日这位长髯汉子终于将三年前得自野人山中的这方盘龙筋送到,结果铁剑在师父手中,便只是这么三下两下,就已经有了磨出锋刃之象。

贺兰平将铁剑递到宋元山手中,元山,万年,你们都看看,这把剑,是否正是五百年前,你们在北荒城遗失的那把。

五百年前,贺兰平与鸿蒙山行者王璟,铁流驿宗主顾万年,曾联合击杀数千任家族裔,夺得悲天剑。

悲天剑到手之后,保险起见,三人随即将其拆解,剑鞘和剑柄护手,由个人分别携带;到了北荒城中,这几样物事,也是分开收藏。

可惜还未及将剑条和一应装具送往鸿蒙山向天师交差,那把阔刃铁剑条,竟从北荒城的层层防卫之中,突然失窃。

为此,三人星夜前往鸿蒙山,禀明天师之后,戴罪下山,走遍天下,搜寻剑魔族裔的漏,百年无果。

悲天剑条,就如同突然从人间蒸发一般,连一丝半缕的剑气,都没有留下。

后来三人自领责罚,各自面壁百年。

能从三人的严密守护之中盗走铁剑,普天之下,恐怕便只有天师贺兰平,和魔宗宗主八百有此修为了。

天师当然不可能,也没必要从下属手中去偷这把铁剑。

至于魔宗宗主,你即便明知是他,又能如何?

且不说是否能对付得了,便是要找到他的踪迹,都难如登天。

四百年来,尽管天师对此事早已不再追究,但三人心中的愧疚,始终没有丝毫消减。

如今行者王璟突然独自将这把铁剑带回了鸿蒙山,令其他两人,都放下了压在心头数百年的一块大石。

宋元山细细端详着手中这把已经被天师磨得剑身锃亮的铁剑,以他数千年的心境修为,竟也难抑双眸之中,有水光潋滟。

宋元山长舒了口气,把剑递给那位身着短打劲装的汉子。

万年老弟,还是你来掌一把眼把。

这道剑气,依我看是绝对错不了的。

那一身劲装的汉子,正是铁流驿武院宗主顾万年。

他接过铁剑,面色凝重,端详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元山兄说的对,王璟老弟既然亲自出马,击杀贼酋,带回来的东西,自然也是经过了仔细验视,不会有错。

只是有点奇怪,剑气是一模一样的剑气,却失了原本那股上古沧桑之感。

不知这几百年,对方究竟是用何等手段来遮掩这道剑气,同时雪藏了剑魔血脉那股特有的气息,另我们无法寻踪。

宋元山与王璟,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宋元山道:除了传说中的上古剑神欧业,后世之人,仿不出如此一把忤逆天道的神器。

这些细微的变化,估计也与这几百年的雪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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