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决然奔赴重疫区(2/3)
灾民渐渐止哭,渐渐站起身,悲伤化绝望,绝望化怨恨,怨恨化敌意。
身经百战的于洪志,和钱顺交换眼神。
喊上十几个保安,跑到警戒线边,不顾大佬怒骂,抬着就走。
仿佛是个信号,两青年跑过来,把谈判的老丈架走。
灾民的新头目,是个虬髯大汉,扯嗓门咆哮:“东南北的长官们,说武刺史是好官,会放我们进婺州。
乡亲们也看到了,他不想让咱活,咱不能坐以待毙。
留下来是死,冲出去能活,都冲啊...”
场面彻底失控,灾民碰壁的怨气,瞬间迸发;积压于胸的怒火,彻底点燃;对瘟疫的恐惧,化作暴戾。
面对灾民的冲击,褚遂良一声令下,弓弩手齐射,刹那百十人惨死。
惨叫哀嚎,惨绝人寰,灾民豁出去了,发起死亡冲锋。
越州折冲不负责,欺骗灾民西来,导致灾民不断汇聚,至少四千余人。
然而扬州四府和婺州兵,都经历战火洗礼,不是他们能逾越的。
警戒线成死亡线,尸体越积越多,老弱妇孺都有。
遮天蔽日的箭雨,一字排开的飞弩,灾民大片倒下,或被箭弩射杀,或被同伴踩踏。
炼狱般的场景,不断刺激武康,视线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情绪终于崩溃,呶一嗓子冲向褚遂良,直接把他拽下马。
扬沙包大的拳头,冲褚遂良咆哮:“快停止放箭,他们是大唐百姓,不是叛军暴民。
军队是保家卫国的,不是屠戮百姓的,褚遂良你快住手...房刺史,你倒是说句话啊!”
房仁裕偏头叹气,四都尉瞅准时机,强行分开两人。
褚遂良面目狰狞,劈头盖脸的喝骂:“我知道是百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鼠疫太过暴戾,倘若流出诸暨,后果不堪设想。”
“你还有脸说?
都是你造孽”,武康彻底暴走,指鼻子破口骂:“不是你这田舍奴,不会有鼠灾,更不会爆发鼠疫。
你必须为鼠疫负责,必须为今天的事负责!”
褚遂良也暴走,五官异常狰狞:“你个小兔崽子,既然早知鼠灾,那日为何不道明?
乃翁有一半责任,你也有一半,五十步笑百步...你们放开我,今天非抽死你。”
房仁裕赶紧阻拦,死死拉住褚遂良,朝廷重臣斗殴,太丢人现眼。
武康呶呶直叫,跳着脚怒骂:“田舍奴褚遂良,有种过来单挑,我让你两只手。
扑街的田舍奴,有种你过来,乃翁削不死你?”
褚遂良剧烈挣扎,也是满口污言,跳着脚叫骂。
这是神仙打架,除了四折冲都尉,没人敢劝。
房仁裕头都大了,你们是朝廷重臣,不是骂街的泼妇。
场面极度混乱,四都尉连同钱顺,把武康抬到战壕外,苦苦的劝着...
武康渐渐消气,与褚遂良隔空对骂,忽然间发现,射击已经停止。
接着哭声大作,响彻天地之间,灾民不再冲锋,知道冲不过去,绝望之下嚎啕大哭。
现场再度沉寂,武康艰难转身,看到画面永生难忘。
数千人痛哭,悲伤气息快速蔓延,官兵们都红了眼。
灾民最前边,警戒死亡线前,横七竖八无数尸体。
有个男童孤零零,跪在血泊中,扯妇人袖子摇晃,重复那个音节。
听不见他喊什么,却知道他喊什么。
武康牙关咬紧,腮帮肌肉凸出,双手不住颤抖。
男童叫不醒阿娘,起身跑向这边,官兵再次举弩。
褚遂良揉揉眼,没下达命令,房仁裕也偏过头。
跑到武康身边,拉着他袖子,拼命往线边拽。
稚嫩的童声,话语含糊不清:“阿娘说你是大官,能让我们活下去。
阿娘睡着了,豆儿不想阿娘睡,大官叫醒阿娘...”
灾民再次跪倒,苦苦哀求着,武康机械停下脚步。
不敢看他们的脸,快速斜过身,右臂摆在身后。
钱顺大步跑来,抱起那个孩子,带动他右臂上抬。
柔弱的小手,紧紧抓袖子,死死不松手。
武康艰难侧脸,盯着葱白小手发呆,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多久,小手被钱顺掰开,右臂自然滑落。
静静看向于洪志,四目相对之下,突然抬右手,打出“集合”手势。
于洪志呆愣,面容很快狰狞,跳土墙上呐喊:“武公有令,婺州民团集合,婺州兵集合...我们婺州兵,向来不畏死,从来没怂货。
闲杂人等让开,扬州兵让开,婺州兵集合——”
命令层层传递,民团迅速响应;房仁裕传令,扬州军列队;褚遂良杀气腾腾,吩咐身边幕僚,喊来俩太医令,传达集合命令。
脚步杂乱震撼,灾民停止哭泣,疑惑望向这边。
半个时辰左右,民团集合完毕,扬州军分立两侧。
低矮的土墙上,铺满密麻铜钱,阳光照射,熠熠生辉。
武康跨斗骢马,来到壕沟外,扫视婺州子弟,高声发令:“家中独子者,出列!”
三五成群的民兵,从队列中走出,站主队两侧,与之泾渭分明。
十分钟左右,再无民兵走出,武康继续传令:“家有妻幼者,出列!”
士兵继续出主队,民团一分为三,主队剩两千余人。
扫视熟悉、陌生的脸,沉默片刻,开始训话:“我们婺州兵,不怕叛军,不怕食人鼠,也不怕瘟疫。
现在,我要入诸暨抗瘟,需要你们的帮助。”
防线内外落针可闻,所以人被震撼。
褚遂良眯眼,房仁裕轻叹,官员无不侧目。
武康继续动员:“我不强迫,想跟着我干的,拿土墙军饷,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然后跳过战壕,站我身边。”
半分钟不到,狄仁杰和张柬之,联袂出现队前。
也不捡土墙铜钱,直接跳过战壕,站两边如左右护法。
半分钟不到,盛世安保的保安,法衙不良卫,由林平郎、姜大牛带头,铜钱装满口袋,跑到斗骢旁边。
终于有民兵出列,是个年轻小兵,长矛放墙边,弯腰往口袋装钱。
两个口袋塞满,拿长矛跳战壕,站不良卫后边。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跳战壕者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
武康很欣慰,内心很激动,神情很动容。
褚遂良面沉如水,暗自摇头叹息,其实我一向欣赏你。
对你所有的厌恶,来自那个女人,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践踏人伦的女人...恨屋及乌罢了。
褚遂良蓦然瞪双眼,中军两侧那些、不符条件的士兵,也有人跳过战壕。
家中独子或家有妻小,毅然共赴疫区,不担心家人吗?
那个人到底有何本事,能让婺州兵生死相随?
房仁裕轻捋长髯,看向四个折冲,见他们目光躲闪,不禁露出苦笑。
单论个人威望,单论个人勇气,老夫不如多矣。
有什么样的刺史,就有什么样的卫士,婺州兵彪悍的原因,有目共睹。
末时三刻,整军完毕,民兵千余人;手下的小弟,只有狄仁杰和张柬之,新任医学博士赵涛;医疗人员有三十太医,都是被褚遂良逼的,看脸色就能看出来。
还有家仆武元,带着他几个徒弟。
忽然眼神一凝,看到熟悉身影,依稀看不清面容。
片刻后扯出苦笑,暗笑自己白痴,她怎么可能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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