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靳潢等人向着自己而来，方圆跃身下马，将血淋淋的刀插在了地上，牵着马，看着靳潢等人。

看似站得随意，但却是大有讲究。

要是靳潢对他所有疑虑，甚至想要收拾他的话，他这个动作能够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习身上马，然后打马远去。

看看他看到了靳潢这些人，勇则勇矣，但马术嘛，就一言而尽了。

不过这是最后的选择。

方圆觉得天下虽大，但自己能去的地方，似乎并不多。

辽人控制区那边的日子并不好过，不管是当兵也好，还是当百姓也好。

与宋人混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日子，但方圆还是感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很轻松的感觉。

人与人之间，少了些算计，多了一些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方圆也很开心。

回望来时路，恍然隔世。

让一个有本事的人来带领他们，也能让自己的生存概率大上许多。

涌进城中的数千士兵上天地路，入地无门。

许多新加入的士兵们，已经完全不了解那一段对于武将来说极其悲摧的过去。

的确是隔世啊，方圆从此死了，自己以后，便是袁方了。

话还没有说完，周曙光已是一马鞭子将这名亲兵给直接抽得跌下了马。

刚刚方圆展示出来的本事，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末将麾下兵马不足，请大将军调握一批兵马与我！”

三更时分，南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城内士卒悄然离城而去。

“这一退，就是上百里啊！”吴征有些可惜：“好不容易夺回来的地方。”

爆炸每隔一会儿便会响起一声，然后烈火便会更加猛烈地向着四处扩散。

如果没有刚刚方圆势如雷霆一般地连杀数名辽骑，损失还会更大。

“只要我们活着！”张任转身，大步向城下走去。

“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张任道：“首辅的训诫，你又忘了？

什么是候，都要以人为本，有人，则一切可为。”

这一轮辽骑斥候的袭击时间并不长，但仍然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

与其它军队损失他毫不心疼不一样的是，这三千人，可都是他周家堡的人，九成以上都是姓周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一下子，可真是要家家带孝了。

方圆不太懂靳潢所说的，但仍然大声道：“袁方愿附县尊尾翼，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只是自己没有念过书，还不明白这里头的意思。

所有的城门都响起了爆炸之声。

靳潢转身看着身后的团练，大声道：“袁方暂为团练副使，率尔等护卫百姓一路南撤，尔等可愿意？”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大宋的那位首辅说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张任虽然看起来满身烟尘，一脸憔悴，但神奇的是，不管是辽人的掷炮、药包还是弓箭，楞是没有让他受半点伤。

这样的障碍，一捅就破，一戳就散，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样子货了。

几天下来，仆从军固然是死伤惨重，但城内也并不轻松。

至于宋王赵琐？

一把推开了卫兵，周曙光闯进了大帐里。

周曙光目瞪口呆地看着雍丘城。

前几天，辽军一直只为仆从军队提供远程打击方面的支持，

这些天，他是急了眼儿，也红了眼儿。

“是的，他们受伤太重，即便活下来，以后的人生也离不开他人的照料，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家人换取一个更好的未来！”吴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方圆背着弓，挎着刀，牵着马，马上坐着两个半大的娃娃，都糊得没鼻子没眼的，但却一个个笑得很开怀。

“糟糕！”周曙光身边一名亲兵瞪大了眼睛，“这是要焚城啊，要是城门也被安放了炸药，把门炸塌了，咱们进去的人怎么出来？”

“而任忠会将他们引得远离我们！”吴征道：“指挥使当初的部署我还反对呢，现在才真正明白您的用意。”

且慢慢地向县尊请教吧！

想起雍丘宋人那位守将张任，袁方的心便微微地有些抽搐。

张任把上千斤火药全部安置在这片空地之下。

“多谢大将军！”周曙光大喜，今日到此的目标达到了。

耶律成材想了想，道：“宋王身边还有五千兵马，你去与赵琐说，这些人都交于你统领。”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防备着辽人的斥候又一次过来。

熊熊的大火将他们赶往城池的正中心，唯有那里，还有一片净土。

靳潢脸露欣慰之色，“不是为靳某人效力，而是为大宋效力，你一身好本领，自然要用在对的地方，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好男儿当为这一目标而戮力奋进。”

方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了马缰，叉手齐眉，一揖到地，“袁方愿意为县尊效犬马之劳。”

还记得第一次大家脱得赤条条的一起在澡堂子里洗澡的时候，吴征看到了张任的裸体，让他傻眼的是，这位在白羽军中有名的骁勇之将，身上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然后，突然之间便又偃旗息鼓，灯笼灭了，篝火熄了，鼓号之声没有了，先前还活着的雍丘城，好像一下子便死去了。

他用力地甩甩脑袋，将有些念头甩出了脑外。

“袁壮士，如果你想走也没关系！”看着方圆不作声，靳潢接着道。

“都准备好了？”张任问道。

二千余兵马，现在已经少了一半。

其中战死者，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

当这里聚集了足够多的人之后，几名藏在地下的重伤的白羽军士兵手拉着手，相视一笑，然后点燃了身边的火药引线。

没有太多的时间悲伤，

就在荒地之上挖了一个大坑，将所有死者一一裹上了草席放进坑里，然后垒土做成了一个坟头。

吴征沉默了片刻，道：“最后的人选都已经定下来了。”

但能够对付敌人的法子真的不多，除了快些跑路，往南边跑得更远一些，对方便会多一些顾忌。

而在城头之上，人影瞳瞳，篝火依旧，映照在留守士卒的身上。

周家堡的兵马损失惨重，能把这些人兼并到手下，实力便又恢复如初了，虽然比不得过去那些手下如臂使指，但慢慢地调教，总是能够驯服的。

无数的火把被点燃，犹如漫天繁星形成的星河，从数里之外漫延向雍丘城。

死了这么多人，总是要有一些补偿给他们的家人的，否则自己这个堡主还怎么能收揽人心呢？

白天里一场鏖战，又有多处城墙遭到了破坏，士兵们正在忙活着修补，填充那些破损。

“但愿吧！”张任道。

如果真来得多了，那就是大祸临头。

方圆楞怔了好一会儿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伴随着这声爆炸，是熊熊的火光，如同流水一样在城中漫延开来。

雍丘城被封闭了。

看到靳潢县尊每每念到这八个字的时候，都显得神色很激动，袁方就觉得这肯定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虽然有时候也少不了一些小家子气的小动作，但却只会让方圆感到更加的真实。

像他们这样的一步一步从卒伍之中走出来的将领，那一个身上的伤疤不是一个迭着一个？

猛将必发于卒伍，

现在江宁新宋，恪守着这一条规矩，没有实实在在的战功，你便休想在军中立足，也没有人会看得起你。

但这片净土，却是为他们准备的最后的坟墓。

耶律成材半躺在床榻之上，盯着周曙光，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要跟我说，张任有可能要跑？”

至于文官在军中指手划脚的时代，更是早就成为了过去。

“我有紧急军务要见大将军！”周曙光厉声道。

专心做事吧！

雍丘的情况的确不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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