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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见不得光

究竟是英雄救美一见钟情,还是护送途中朝夕相处的心动,这个蔡媪也说不太清

“不过,府君他是守礼之人,一路护送你们母女与姜家人团聚,其间并无任何逾矩之言行。

后来得知你阿母已是孀寡之身,体谅稚子难离,    等了两三年才敢向柏家求娶。”

对于柏家而言,能与裴氏结亲自是求之不得。

毕竟姜族遭受重创已是七零八落,很难东山再起,裴家却是仍旧受新帝重用。

“无论你外祖亲如何劝说,你阿母就是不同意,连夜闹着要回京陵。

你外祖亲见说她不动,    便以死相逼——”

苏老夫人确是为了女儿着想,    年轻轻就守了寡,    后半生总要找个依靠。

同时也是为了柏家儿孙后代考虑。

所以,豁出一条命去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未能死成,被抢救了过来。

柏夫人自幼也是被苏老夫人捧在手心疼大的,惦念女儿,却也不忍抛下自己的阿母不管。

再者她一要走苏老夫人就寻死觅活,她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链子锁住了,只能寸步不离守在母亲榻前。

到了后来,她发现自己根本也就走不了了,即便能走出柏家,也走不出连云郡。

“另一边,你舅父派人去了京陵,直接告知姜家你阿母脱离姜门再不回去了,    姜柏两家自此反目成仇。

然而这些你阿母却是全不知情的,她以及一干侍从全被柏家人看管了起来。

“硬捱了两年,改嫁之事你阿母始终不肯松口,    还是你外祖亲油尽灯枯之际,    撑着最后一口气逼她点的头……你阿母认定府君是害得你们母女分离的元凶,嫁进裴家后,    她与府君之间隔阂重重,最初几年并算不得美满。

“府君知晓内情后懊悔不已,指天发誓他绝无此意,还说只要你阿母肯,可以把你接来,他必视如亲女。

然而姜家如何肯放人呢?

你毕竟是你阿父唯一的骨血了……”

良媪说得没错,阿母果然是不得已。

其实稍想想也便能猜到,若真是心甘情愿,阿母回到连云郡后何必又拖了两年?

只是她那时被怨恨充斥,不愿深想……后来在先生的开导下方才看开,不过比起对阿母的理解,更多的还是自怜自艾。

“阿母为何,”姜佛桑轻声,近似自语,“不肯将这些告知于我?”

蔡媪就叹:“你那时还小,这些事哪好与你说的?

也不知姜家人都教了你些什么,等你日渐长大,视夫人如仇,不肯见她,    便连她的书帛也不肯看。”

心底揪起,    姜佛桑自嘲一笑。

也是,    她何尝给过阿母自辩的机会呢?

“六娘子不必自责,那些书帛其实你看了也无用。

对夫人来讲,只要能见你一眼、与你说上一句话,便心满意足了,哪会拿那种事让你烦心?

更不会拿来为自己辩解——在她看来,她也没有需要辩解的地方,千错万错,最大的错还是在她。

对你,她有赎不完的罪。”

姜佛桑下意识摇头,“不……”却说不出更多。

“老奴是看着你阿母长大的,她终年悒悒不乐,除了六娘子你的消息,鲜少有什么事能让她露个笑脸的,老奴看在眼里,比锥子锥心还疼。

老奴今日犯了忌讳,自作主张与六娘子说这些,是出于私心不假,但老奴明白一个道理,若想让夫人好,必要让六娘子好。

有这桩旧事横在中间,你们母女俩谁都不能好。”

蔡媪枯皱的手拉着她,置于自己膝头,轻拍了拍。

“六娘子,心结不解,心怀怨恨,折磨了别人,终究也苛待了自己。

饶了你自己,也饶了你阿母。

时事多艰,生死离散不过都是须臾,你屈指数数,这一生母女俩还能得见几回?

这回见完,下回不知在哪里,你就忍心让你阿母带着遗憾闭眼吗?”

喉间微哽,姜佛桑垂下眼帘,一只手轻轻掐着人偶的裙摆。

看着这张酷肖柏夫人年轻时的脸,蔡媪眼中涌起怜惜,“你阿母生你时,也就这般大。”

姜佛桑缓了缓神,抬头:“她与我阿父,感情如何?”

蔡媪脸上现出几分叹惋来:“你阿父也是位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元妻死了数年,才由你祖亲做主续娶了你阿母。

你阿母出嫁时懵懵懂懂,你阿父呢又年长她许多,两人话不投机,说不到一起,于是一个莳花弄草,一个醉心于经史子集,倒也没伤过和气。”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恩爱二字是无论如何也谈不上的。

所以,姜佛桑心道,阿母拖着不愿改嫁,从来都是因为她……

“蔡媪!

六娘子!

夫人醒了!”侍女趋步来禀。

姜佛桑抓着人偶起身,待要往外走,顿住脚,回身把人偶放下,便要去搀蔡媪起来。

蔡媪摆摆手,“快去快去,夫人见了六娘子不知怎么高兴——”

见有侍女去搀她,姜佛桑转身去了主室。

进去才知裴守谦竟也在,公服还未及脱下,手里端着一杯水,想喂柏夫人喝。

柏夫人偏首避开,“阿娪呢?

不是说阿娪来了?

她在哪,阿娪在哪……”

焦急溢于言表,掀开褥子就要下榻。

裴守谦按住她,好声好气劝说:“阿娪在偏室歇着,马上就来,你病着,不能吹风。”

“别让她来,我去见她。”说着拂开他的手,罥烟眉轻轻蹙起,“说好这些日子你暂且别往耦园来,怎么又……快去避避,以免阿娪见了你不高兴。”

温婉多情的相貌,五官秀美柔和到了极致,便连音色也是柔婉的,即便作恼态,听在别人耳里也只是多了几分嗔意,唯有熟悉她的人清楚,她是真恼了。

裴守谦苦笑不已,在自己府中,自己倒成了见不得光的了。

见劝不住她,只好顺着她。

俯身为她把丝履穿上,“你总不能就这样去见她。”

柏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抚了抚鬓发,就要侍女扶她去梳妆。

然而她已卧榻多日,哪来的力气折腾?

没走几步就头晕目眩软软下滑,好在裴守谦目光一直紧随着她,及时伸臂接住,把人抱回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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