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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雪霁风温,霜消日暖(3/4)

……

“锦衣卫都指挥使定国公徐文璧,步下六箭中三!”

“驸马都尉许从诚,步下六箭中五!”

“五军营游击将军庞成裕,马上三箭中三!”

御史二员,兵部司官二员,兢兢业业监视。

礼部司官二员,太监二员,大大方方唱名。

朱翊钧驻足视阅,时而颔首认可,时而出言点评。

“庞成裕是从江西万安守备磨砺出来的,以战功升任的中都留守司佥书署副留守,去年改制,顾总督致仕前举荐其为五军营游击,朕还亲自考校过,御射武艺都是不差的。”

“胡守仁这个神机营右副将,是朕亲自点的,神机营几个营里,也就属他们营操练最是勤奋。”

“萧如薰,是都督同知萧文奎之子,其父万历元年将其送到京卫武学,跟朕习武多年,前些年征讨朵颜卫时立了功,戚都督将其破格提拔为坐营号头,还算没有辱没门楣。”

“焦泽……镇远侯的副将,跟着出生入死多年,诸位也再熟悉不过,以朕看,再堪磨几年,必然又是镇守一方的大将。”

群臣跟在皇帝身侧。

此时听着皇帝对京营将领如数家珍,心中实在不平静。

权力都是经营出来的,人事权就是绝对的控制权。

登基八年的润物细无声,终于养出了这等雄姿。

皇帝如今对京营熟悉到这个地步,跟马上皇帝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几场胜仗了!

甚至武宗皇帝临时起意的督战,其掌控力恐怕也未必能比得了今上。

当年英宗皇帝有这雄姿,又何至于被瓦剌裹挟至塞外深造数年?

“唉。”

皇帝驻足负手,摇头叹息。

申时行识趣凑上前:“陛下运筹于帷幄,各营军容焕然一新,又何故叹息?”

朱翊钧摇头不语,沉默片刻后,才感慨道:“朕只是一时感慨。”

“我朝从来不乏名将,戚继光、俞大猷、李成梁……多不胜数。”

他抬起手,指着正在马上御射的俞大猷。

旋即又转向庞成裕等人:“我朝也不乏用心任事,有勇有谋的军官,眼前这些,都是朕随手捡出来的。”

“至于兵卒,操练不过几月,便有这等军容,朕也实难挑他们的刺。”

朱翊钧环顾跟随在身侧的一干文武大臣:“你们说,这些年怎么就至于军纪涣散、烂泥一团,顺义王杀到京城了,都还在哭哭啼啼呢?”

一众朝臣神情各异,或赧颜而笑,或羞愤低头,或陷入沉思。

也不乏有人暗自瞥向三娘子。

后者面无表情,并不觉得尴尬,反而目光越发凝重,皇帝坦然得可怕,只让她想起一句话——知耻而后勇。

“定国公,你来说。”

皇帝开始点名,方才较射完回列的徐文璧,不幸被皇帝点中。

六箭中三,成绩不佳的定国公,心中感慨着伴君如伴虎,面上恳切下拜:“臣有罪,皆是臣等不严操练之过!”

朱翊钧摇了摇头,甚至懒得讥诮。

他转而看向戚继光:“戚卿,隆庆元年,你便奉命回京协理戎政,当时怎么跑了?”

戚继光闻言,动作不由一滞,浓眉大眼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勉强回道:“回禀陛下,臣才能不足,止有将才而无帅才,虽通晓边事,却短于中枢戎政,先帝知人善任……”

话说到一半。

朱翊钧直接当众打断了他:“朕知道,你私下跟谭纶抱怨,京营显贵子弟众多,束手束脚,难得伸张。”

戚继光额头微汗。

顾寰等一干勋贵面色惶恐。

朱翊钧也不再继续为难谁,一面踱步,一面自顾自继续说道:“朕关切京营也不止一时了,近来更是频繁躬擐甲胄,往来各营。”

“显贵子弟嘛,朕当然知道,朕姑母家的儿子李承恩就是。”

“他们家开办商行的,做了校尉也忘不了自己是掌柜,于是便私役兵丁,要么叫去给自家商行送货,要么拨去做工打灰,甚至有长达二三年未能完工的项目。”

“俸禄按住不给,工钱每月只给个一两一二钱,行粮粜卖不得食用,给士卒逼急了,干脆就跑了,剩下一堆老弱,以及吃空饷的空头人。”

“外人想管束他,又唯恐得因此得罪了他表弟,也就是朕。”

“不得已,朕只好亲自出面,将其罢官免职。”

潜规则说出来,自然有不少朝臣面色不太好看。

皇帝说的是李承恩,却又不止是李承恩。

各位高官显贵,役使兵卒做做生意,实在太常见了——“官军在京,止堪备做工之役;在边则将领私役而已,供馈送而已。”

走镖、做工、作坊、砍柴、采药、漕运、护航……可谓是大型雇佣兵中心。

“就像当初马文升所奏,公侯都督指挥等官,但知家室之营,金帛之积,轻裘肥马之事,尚兵机职策之罔知。”

朱翊钧走到靶前,目视前方:“值此大阅,朕亲自出面,将一干‘显贵生意人’都遣送回了各家,‘雇佣兵’才有喘息之机,得以日常操练。”

“但朕事情不少,总不能时时盯着京营,让大家都体面。”

说到这里,再不请罪就不识趣了。

群臣纷纷下拜:“臣等有罪!”

一干外臣不尴不尬,只好随着大流,一同下拜。

朱翊钧摇了摇头,引弓搭箭,凝神端视:“如今朕有言在先,诸卿且回去告诉各自的显贵子弟……”

“京营将士,专门兵事,不得经商!”

“再有私役,以擅调禁军论处!”

箭羽离弦,透入靶心。

场上一时噤声,耳畔只闻弓弦嗡鸣余音。

禁令往往流于纸面,但以皇帝目前对京营的控制力,没人会质疑能否言出法随。

至于边军?

皇帝识趣没提,做臣下的也默契地没有贴上去追问。

朱翊钧一箭中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转过头顺手将弓递给张宏,吩咐道:“大伴带诸陪臣去试试。”

外藩射箭,自然要离皇帝远点,否则伸手挠痒便被禁军以为可疑,砍杀当场,实在不是什么美事。

李增落在人后,对着皇帝又是一阵马屁,才跟着太监离开。

等李增走后,朱翊钧才又与张宏压低声音嘱咐道:“待会朝鲜这厮若是贿赂大伴,大伴收下即可。”

张宏心领神会,对皇帝对了个眼色,行礼告退。

“忠顺夫人,不妨先随朕去东西两官厅再看看。”

朱翊钧出言叫住了欲要紧随其后的三娘子。

后者情知皇帝要与自己商量正事,默默顿住了脚步。

朱翊钧挥手让侍班官等跟远些,领着几名二品大员以及三娘子,踱步走向阅武门内的瓮城。

一路上自然少不得寒暄。

“……说到此事,当年谁人不知‘封贡事成,实出三娘子意’?”

“夫人切切慕华,远胜辛爱黄台吉,扯力克之流,朕都看在眼里。”

“可惜女儿身,恨不能封王!”

三娘子到底是塞外牧民,偶尔打一打哑谜就算了,实在受不了这些虚头巴脑的话。

她高高在上习惯了,腹诽之余,竟下意识回头瞪了皇帝一眼。

旋而自觉不妥,又连忙改作谄媚一笑。

朱翊钧没心情欣赏异域风情,只觉被弄得不尴不尬。

不过好在皇帝当了这么多年,脸皮厚如城墙。

他走在前头,迈步进了阅武门,顺势与三娘子轻咳一声:“说正事罢。”

“俺答汗什么时候死?”

三娘子闻言动作一滞,显然被皇帝突如其来的直白惊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恢复自然,假意打量着阅武门内的构造,口中斟酌言语:“这个冬天熬过来了,暂时还死不了。”

“若是陛下能助外臣压服恰台吉,辛爱黄台吉,扯力克等部,顺义王什么时候死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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