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身上有伤，亟待回去处理。

滴答——

徒白回道：“他每日巳时上值，申时下值，三日一次夜里当值，上值离家，下值归家，看起来本分老实。

家中有妻无子，另有一位老母亲，平日里婆媳二人在家中做些绣活儿拿出去卖，并无异常之处。”

裴宥却未看那茶水，沉着眸凝思片刻，朝马车外喊道：“徒白。”

一直到了正厅大殿，他的头疼才缓解一些，却听闻一句：“施主，请留步。”

与徒白擦肩而过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

裴宥按住太阳穴，想要压下那股熟悉的头疼。

待到一幅丹青画完，天已破晓，他盯着自己的画。

“今日多有不便，改日有机会必找大师听禅说道。”裴宥客气道。

转身便打算带着徒白离开。

就算在山上再遇见，估摸着也和上次一样，转头就走。

“马匹发狂，直奔山崖而去。”裴宥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顾飞回来后，令他去查清谁人给马匹动的手脚。”

裴宥脚步顿住，回头，只见到慧善缓步离开的背影。

菱兰擦掉眼泪，点头。

原是慈恩寺的主持慧善大师。

只是待她下了马车，被凉风一吹，再看到紧跟其后的马车，马上精神起来。

“不用。”温凝道。

但这位善慧大师他还是知晓的。

若如梦中所示，他背后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这双眼睛甚至或许知道这些暗卫的存在，只是隐而不发。

裴宥竟然不回国公府？

不回便不回吧。

裴宥沉着眉眼，面不改色。

这么些贺礼已是贵重非常，再加五千两银子……要知道整个温府，恐怕都拿不出五千两银子。

虽然紧急用了药，可那伤不轻，他跟在后头，浓重的血腥味顺风而来。

徒白讶异地抬头：“公子，徒白行事，公子放心。”

“世子？”徒白在等他的吩咐。

笔上的墨落了一滴在女子的笑靥上。

他刚刚在马车上睡着了。

不怪他不信任国公府。

裴宥低笑一声，垂下眼帘。

诚如他对顾飞说过的，他不信佛，更不信佛法。

徒白马上进来，顾飞见状，自觉地退下。

裴宥回头，见大殿门口立着一位白须僧人，灰色僧袍，袈裟在身。

徒白：“……”

后面的裴宥自然也看到了她，只是眼神并未在她身上多停留，待她入了寺，才抬步向前。

裴宥垂下眼眸，指腹仍在茶盏上来回摩梭。

若要说谁最可能知悉他的一举一动，知晓他暗中培植了一批暗卫，国公府首当其冲。

徒白道：“新年休沐，他前日回老家探亲过年去了。

但府兵卫最多只有七日连休，初四他便该回来了。”

不像公子所为。

他是丁点关系都不想与她再扯上了。

顾飞带着下人们离开，书房内便又清净下来。

裴宥又看一眼窗外，不知是哪个院子里放起了烟花，外头轰隆作响，倒显得他这里愈发安静。

顾飞中途便下马车，回国公府去了。

裴宥睁眼。

他暂且不想去琢磨个中诡谲，自然得离她远一些。

顾飞却是乍舌：“世子……”

“是。”徒白领命离去。

八个仆人站成两列，手里都端着托盘，上头放着首饰、珍玩、衣料、字画等等。

他听闻过慧善大师的名讳而已，并不曾与他有过什么交情。

“施主，请留步。”

-

在马车上休整了一阵，裴宥的头疼仍未散去。

乃至于激起了他的脾气，越是头疼，他便越去想那些模糊的画面，进而头更疼。

裴宥说是上山替长公主祈福，可这些日子一本经书未念，一次早课未去，山上的僧人，更是只见过最初引路的小沙弥。

裴宥微微一怔。

虽然顾飞说是追着温家姑娘而去，可……公子与温姑娘之间……

“公子，要喝茶吗？”顾飞忙递了杯热茶到裴宥眼前，他瞧着世子刚刚似乎是梦魇了，显然是被惊醒的。

前世因，今世果。

如今种种，皆他所求？

他这不信天，不敬佛之人，即便有前世，又有什么“种种”好求的？

可笑。

裴宥扯了扯嘴角，抬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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