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的肉，比我嫩？

（1）

此时此刻，错不了的！

她基本上能够确认：那位“好心善意”的少年小哥儿，尽管哪怕是还真下半口气吊着，但，他仍旧还是个活物儿！

但，其实呢，话又说回来了。

尽管，九小寒常年被禁足在清心观的结界之中；尽管，她还尚且是个未出徒、零经验的俗修小士。

可，再怎么说，她也是跟着师父无为子道人正儿八经地学习了一套“九式清心伏妖术”的。

而且，平日里，她既是担任着清心观的半个“观医”，不仅仅治人、还能治妖。

与此同时，她还算是半个“塟容师”。

她曾经和十七师弟悟彦一起搭档，专门负责为那些猎妖战死的师兄弟、鳏寡孤独无依无靠的道友，以及那些被俘获、却仍旧存有一丝善念的妖兽，亡故之后的殡葬仪式。

此外，关于捆妖藤，九小寒也不是没见过。

那种藤索，是清心观的师兄弟们日常用来降妖除魔的必备道具之一啊。

只是，当下，束缚着自己双手双脚的这些破玩意儿，从她自身切实的感受中，初步分析判断，绝非是她素日里经常所见的那一类。

大概揣测了半刻左右，九小寒还在继续琢磨着：

“你明白不咧？”

声声的狼吼，沿着通道的洞壁，先后相继地钻到了九小寒的耳朵里。

这，不应该吧……

要非得承诺“负责到底”，她觉得，自己还没这么大的本事；至少，她理应对他负责到、下一个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里，九小寒竟然对自己的“人族”属性，都开始产生了那一片刻恍惚不定的深深质疑。

而且，这二十年来，在清心观中，只能晚上看清东西的“怪病眼疾”，让她的嗅觉和听觉的能力反而获得了不断的精进。

她知道，自己是在奢求着：天宫里那些此刻正在当值、负责管理人界运簿之事的神仙们，以及冥界地府大门口那些掌管招魂和落户的鬼差们，能够破天荒地“渎职一次”。

八成，他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捆妖藤”，究竟是个怎样的厉害玩意儿，只是在胡乱假借这个词儿来套用的吧？

！

但是，九小寒又忽得想起来，在那本《异世录》里，似乎是记载过：传闻，在人界、妖界之境内，有一种名叫“神仙索”的藤类植物。

自己该不会遇到了懂得种植、或擅长使用“神仙索”的什么妖物了吧？

可是，究竟是什么妖，会在她掉进狼窝里之后，还不尽快趁着血液的新鲜劲儿，赶紧吸食掉自己的精气元神，反而倒是将她活困在这个四通八达的山洞里呢？

其中，只有方向相反的两、三条隧道，是可以通向地面、或者是更宽敞的地方的。

“你要跟着过去了，那，我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来，也无力回天、救不你了！”

或许是，由于二十年前还在襁褓时的自己，被无为子道人所救之时、他们从狼群死里逃生的；由此，之后，给她在嗅觉上留下了些许的记忆阴影的缘故，九小寒对“狼”群的气味十分敏感。

那重病恹恹、犹如风前残烛的小哥儿，刚才在开什么菩提老祖式的玩笑呢？

九小寒她又不是……不是“妖”！

诶！

等一下……自己，自己应该不是被什么怪物捉进了洞穴里来偷炼什么禁术、已经有些异变成妖了吧？

！

“活物的血腥味儿？

该不会是，自己身边那个似乎已经死掉的小哥儿的吧？”

但，应该是那种连接着七、八个大小不一的洞口，大概是属于类似于深洞之中某一处“口舌要塞”式的中通部分。

九小寒的嘴上，始终被糊着那些莫名其妙的胶黏状怪东西，暂时说不出话来。

这些吼叫，一开始，显得有些闷闷的、并不足够清晰，但是，却足以能够帮助九小寒判断出来，那就是黑狼群。

这一次，自己是活脱脱地被困在了这野山黑狼窝里了。

不仅仅是依靠着依附在其他植物上、一点点吞噬着其他植物的养料而存活下来，而且，是专门用来掩人耳目、其他妖族用来防御神力仙力侵犯的妖植。

不会的，不会的……九小寒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自己的头，白皙的脸皮摩擦着肮脏的地面，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尖，好疼！

她又蹭了蹭，更靠近了些，耳朵凑过去，可是，怎么听起来，那小哥儿都似乎已经是进入毫无半下的心跳和脉息的僵死状态了……

狼窝共患难，本是同相怜。

可，谁知狼少心，冰火两重天。

但是，她等了很久，对方就如同真的死了一般。

咻咻咻地，眼瞧着，她那还算半灵活、半不灵活的小身子骨，好似犹如一条刚刚才出冬眠、苏醒不久的无害小蛇一般，在污秽黏糊的地上“蛄蛹”了起来……

野山黑狼！

该不会，自己还没走出清心山的地界呢，就丧身于此、成了黑狼一族在这立冬之时打牙祭的下酒菜了吧？

哎~~~不管怎么个吃法，到头来，用不了半柱香的功夫，横竖左右，都得是一死了！

自古有道是“人心隔肚皮”啊！

而，“狼心”，岂不更是如此吗？

！

九小寒几乎可以准确无误地通过不同的气味和吼叫声等，分辨得出来黑狼、雪狼、狐狼、灰狼、赤狼、土狼、郊狼之间的差异。

它们是那种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深坑土洞之下、或是阴宅坟冢之旁的寄生类绞杀式的物种……

“但凡你能拖延一刻，就绝对不要着急那一时半分的啊！”

只要，自己能够摆脱了这所谓“捆妖藤”的束缚，以她的能力，只要随口念叨一两句清心咒、再顺手耍上几个招式，就应该可以有法子逃出去的。

而，这七、八个洞穴应该也是深浅不一的，有的是通往地下更深的地方，有的则是个死胡同。

但是，要是再带上这么一个“重病濒死、人之将去、其言也善”的少年，恐怕，这成功逃脱的几率，必然是要大打折扣了。

“唔~唔~唔~……”

难不成，是由于自己违反了观规、打破了结界、背着师父和师兄弟们而偷溜下清心山之后，缺少了清心观中的道法灵气之庇佑，才使得自己的修为道行有所衰减了吗？

随着耳廓、耳道不停地接收到了，来自于洞中某处血水滴下落、渐在岩石的小深坑里所产生的回声，她能够听得出来，自己身处的这个山洞规模并不是特别大，但距离地面似乎是足够的深。

与此同时，九小寒也很容易就闻出来了，在自己的四周，还弥漫着类似自己梦中的忘川水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要不然，不是被黑狼啃食得连骨头渣儿都剩不下，就是得成为助它们用来速成妖法、被它们吞噬了“精气”的行尸走肉啊。

然而，此外，令她再度陷入沉思的第二个问题，便是：

有时，一些自以为是的善心与慈悲，却，绝非是对方真正所需要的！

此时，在充斥着源源不断的、来自死物腐败挥发而出的血腥气之中，还混杂着刺鼻的恶臭，那应该是源自于某种野兽种族所特有的体味儿——

“但我发誓，我一定能救你出去、把你身上的病医好啊！”

总体数目么，大约在十只上下。

她巴望着，巴望着，那位少年小哥儿能够感应到自己心里所念叨着的这些之中一字半句，也是好的。

“行行好吧！

天地之间各路手握生死的大人们呢，你们可千万别这么快地、就把这位小哥儿给带走了啊！”

幸好！

自己还没变妖——妖的血，和人的血，味道是完全不一样的，九小寒一闻便知！

想必是，那小哥儿不过是肉眼凡胎的可怜人儿，罢了。

“你听见没？

也千万不要由于眼前太黑，就心里害怕地只要看着一点亮光、就迫不及待地寻过去啊……”

而另一方面，更何况，现实中，总会有这种情况：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没有太大损失的话，顶多当成是被驴踢了一下；倘若是，自己的善良，被对方早就设计好的套路给套路了，那才是最“驴肝肺”的。

九小寒心里默念着：看来，必须得速速找到出路，才行！

随即，她便暗暗下定了决心：既然，天下苍生，自己姑且是救不了；那么，只要，自己能够活着出去，这位好心的小哥儿，她一准儿是救定了的。

“喂，再坚持一下！

小哥儿，你再坚持一下，好不？”

“那可真不是光明大道，而是给脱离了肉身的魂魄引去鬼路的‘冥光’呀！”

她也只能依靠在喉咙里发出来的连连闷响，来和那同样窝在地上、显得极为病怏怏的少年进行着有声无语、“哼哼唧唧”地肢体动作式沟通。

铁定，没跑了！

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说不定，这些黑狼们，是要准备开餐了吧。

“小哥儿，小哥儿，你人那么好！

千万千万要坚持到我解了眼前这不明就里、还打着什么“捆妖藤”名号的鬼东西之后，再打算死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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