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我早就盼着这老家伙去死了，现在就剩我那个种马老爹了，等他死的那天，我一定开场盛大的泳池啤酒Patty，庆祝这些烦人的老家伙全下地狱了。

到时候你们小俩口别忘了来参加。”

路明非听老大说了无数关于弗罗斯特·加图索的坏话，给后者扣上了好多帽子，好像他真的发自内心地讨厌棺材内的老家伙，后者没有一点能让他喜欢的地方。

他的这位叔叔脑海里装的只有家族，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搬到加图索家族去，让加图索家族成为统治世界的皇帝，所以说他是个野心家一点问题没有。

事实上他一向都是很好的观众。

这里是米兰的米兰大教堂，不久前教皇亲自主持了弗罗斯特的葬礼，和恺撒母亲一样的规格，五百人的唱诗班，近万人先后走入教堂观礼，送出的白玫瑰堆成了几座小山。

但新任领袖对他们似乎并不感冒，没有见他们任何一人的意思。

这样，大概就是长大了吧。

威尔第的《安魂弥撒曲》，扩音系统反复地播放着这首悼亡的合唱乐，歌声回荡在巨大的空间中，空灵得像是离群的鸟。

元老们很乐意看到加图索家族主动揽过这件事。

他们在那夜坐在中央祭坛的阶梯上，仰起头，透过拼花玻璃的穹窗，一直看向深邃的夜空。

坐在阶梯上的恺撒忽然一愣。

——现在，轮到你为家族制定规矩了。

在这封信的末尾，叔叔给他留下了两句话。

他仿佛在一夜之间彻底蜕变长大，那个中二而幼稚，又内心敏感纤细的大男孩突然变得沉静而成熟。

恺撒则是平静地摇头。

路明非点头。

荆棘丛的中央摆着一具精美的六角形棺木，它的盖板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以便让哀悼的人们能清楚地看见亡者的脸。

可路明非却注意到，他每一句的前缀，都是“他的叔叔”。

“现在我是加图索家族的家主，我需要他们当中的某些人帮我分担权力，更好地掌管这座庞然大物，所以我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地撕下脸皮。”恺撒轻笑道，“但搞些小动作还是可以做的，即使被知道，只要不在明面上，那么一切都将被原谅。”

他说自己没事，可路明非知道这世界上真正有事的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有事，他们只是面带笑意，然后将那些带刺的苦痛一点一点往下咽。

他说自己这位叔叔从来都不讨人喜欢，很多人讨厌他却又为了金钱不得不对他露出谄媚的笑容，就连他这个侄子也不喜欢他，觉得老家伙虚伪而贪慕权力，一边喊着真想回到乡下与世无争又一刻不得消停，搅风搅雨……

那些元老即使不是幕后之人，也绝对与其有着深深的联系。

在从日本回来后他就渐渐多了份时光沉淀后的稳重，只是这份稳重多少还掺杂着些许的幼稚，就像那一场场虚幻的梦一样，空中楼阁并不牢靠。

绘梨衣轻声道：“好复杂。”

还是意识到那个女人死后，这世上就再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无限包容和溺爱恺撒·加图索了？

更何况现在坐在秘党领袖位置的男人叫做恺撒·加图索。

能无声无息潜入学院内部，甚至在杀死弗罗斯特，刺杀昂热未遂后还安然离去，这些人的实力难以想象。

而昂热本人也没有反对，他只是与恺撒聊了很久。

……

这场宏大庄严的葬礼刚刚结束，哀悼的人们渐渐散去，古老的哥特式教堂显得格外空旷，穹顶上垂下紫罗兰色的帷幕，一捧又一捧的白玫瑰被烛光映红。

恺撒失笑，他望向暗红色头发，与诺诺有些相似，甚至被他们怀疑为与诺诺有血缘关系的女孩，温和道：

“主啊，请让逝者安息，以永恒之光照耀他们的灵。”

……

恺撒望着教堂外，依然微笑道：“当年我没有掌握这种力量，所以我只能骑着摩托车，闯入他们的晚宴，冲上餐桌，将酒杯餐盘碾压成粉碎，连带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但现在……”

驾驭着摩托的男孩高傲地扬起头。

恺撒突然顿住了，他望着冰冷的棺材沉默不语，里面躺在同样已经冷冰冰的叔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总是追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已经这么苍老了？

恺撒失神了很久。

路明非有刹那的失神，可很快他就恢复了清醒，听老大在身边罕见地絮叨着。

绘梨衣好奇道：“当年你也是这样吗？”

“是的，这个世界其实分为了很多重，有些美好有些丑陋，而那些人的世界复杂而丑陋，充满了妥协与肮脏的交易，绘梨衣不要走入他们的世界，安心地待在路明非身边就好了。”

这是教会的习惯，当葬礼结束后，送走了致哀的客人们，家族成员们便会聚集起来，由牧师主持一场弥撒，然后是领圣餐。

路明非只是静静聆听。

他轻声说：“可他是我的叔叔啊，他再坏再让人讨厌，他也是我的叔叔啊，也许他还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之一。”

路明非走到他的身边，隔着水晶玻璃看到了弗罗斯特苍白的脸。

因为这是一场突然的葬礼，他们匆匆地来，却不舍得离去，都想结识在弗罗斯特死后即将接任家族大权的年轻人。

恺撒的目光忽然恍惚。

他低下头，展开了怀中变得皱巴巴的信封。

这宴会合乎礼仪，只是太热闹了些，喧闹欢腾，倒像是一场盛大的庆祝。

“主啊，请赐予我们以怜悯。”

他清楚地知道，有关这个问题，他注定无法得到真正的答案了。

……

嘿，老家伙，如你所愿，我是——

恺撒·加图索。

祝大家新年快乐，2023年暴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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