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早，但绝对不会晚。

蕊儿噎住，见到小主儿这般不开窍不争取的模样，急得又流了两条宽面泪。

满堂朝臣瞬间被封锁了声气，目光一致对着吕不韦，“国相——”

愧疚掩埋过来，白桃下地道，“君上，他没有为难你吧？”

她真的不是在乎这个，但是见蕊儿那星光点点哭猫子的脸，白桃也不好开口，“哦，那你别哭了，你先吃饱点，再哭吧。”

看着蕊儿哭哭啼啼用完膳后，白桃终于遣了她出去，在原地思索了好一番，独自拖着金链子靠近窗扉。

蕊儿摇了摇头。

她们只道，“君上有令，小主儿近几日好生待在殿内，以备王婚，不多时会有人过来送婚服过眼，都是以灭的鲁国绣娘，耗费数年沥血织成的。”

李斯从末尾走出来，举着芴板，恭敬开口：“启禀君上，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个躲在太后宫闱里的内侍，担借太后执政大权，嚣张跋扈，在朝堂上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让人如同吞了苍蝇吃了臭蛋一样，比屎尖尖拉在嘴里卡喉一样恶心。

“还说小主儿您违反了秦律，秦法之下，法不容情，怕是要流放了，我呸！

一群倒牙子的狗，就知道乱吠！”

门客招揽规模极大，底下三教九流跟聚众土匪流氓呜呜泱泱一闹事，在咸阳雍城大街上满地蚂蚱跳，闹小就说太后喜欢热闹，闹大嫪毐直接一剑宰了，说太后娘娘有旨，法不容情。

他看着倒也不像两面三刀的妖精啊？

嬴政眉尾几不可察的一扬。

这番半阐半诫，年轻的秦王坐在王座上半响没开口。

嬴政没有丝毫见拙的犹疑：“郑国大才，众所周知，秦国修渠，众望所归。

可若大才不能为寡人所用，为秦国所用，不过就是块难雕的朽木，当杀无赦，李斯！”

这这这.

这说出去谁不眼红？

谁不想拖他下水？

蕊儿呐呐的看着她脚上的金链子，“君上这般把你束绑起来，也自是君上的良苦用心。”

别人都是奋发读书封妻荫子，不知兢兢业业多少年，才得以在朝堂上指点江山。

偏生这个床榻上侍奉女人的种猪，粗疏但是极其细致，圆滑的跟个泥鳅一样。

白桃：“他哪来的和韩国来往的信件？”

大臣们寻常在朝会上嘎嘎的像扑腾的鸭子，现在安静得倒像是一群小声叽叽叽的小鸡崽。

蕊儿还是惨惨淡淡，泪流满面。

她看向她的脚腕，咬了咬唇，“奴婢打小跟了主子，也是知道的，小主好似天上自由的神鸟，想往哪飞往哪飞，想往哪停就往哪停，就这么束着，小主儿想必也是难受的吧。”

蔡泽抱手低眉：“臣有一言，既郑国原是韩国的一计，疲秦之计，可几年前他为秦国阻拦了洪灾，避免了千户老秦人的损失，也算是有功，可想而知郑国不是那般心里阴私，心胸狭隘之辈，丞相说得海纳百川，极是在理。”

你拿他有辙吗？

蕊儿愤愤然道：“小主儿你是不知道，奴婢在水牢的那段日子，有好多人跟奴婢落井下石。”

对郑国是韩国细作一事，连吕相也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道：“要想富秦，纲在修渠，郑国大才，举世难出其二。

为君者，当得海纳百川也。”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惊世乌龟能说出这番话来.

吕相一派欲要辩驳，被吕不韦很快打住。

她对此事丝毫不知情，什么时候郑国那只蠢笨的河狸妖，才回来就被逮到了细作把柄了？

蕊儿才凶完没多久，眼眶又红了。

白桃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圆脸，发现没有以前那么有肉感，“怪罪什么啊，只是你，我只盼着你别怪罪我些，你也多吃点，把这几天补回来。”

蕊儿带着哭腔道：“小主儿，您也别慌乱，就算在君上那失得一会儿宠，失得一会儿信，那也只是暂时的，君上决计不会因为郑国之事，坐连罪与你，你早已经是奴婢心中的王后娘娘，现在秦王加冠礼后，王后换谁来当，奴婢都不会认。”

加冠，代表亲政。

看她这副戚宛样子，白桃放下筷子，说道：“你好歹也是个后宫女主使，这般哭啼，还能拿什么威信镇压那些跳塌子的宫里人。”

“说你因为兄长救了先帝一命，受得公主的尊宠，又因和秦王青梅竹马，受到了秦王的宠爱，还引荐了稀罕水工，受到前朝的看重，现在韩国细作一事被曝，前朝猜忌，连秦王都保不住您。”

听得脚链轻响，蕊儿喉咙里卡了沙硕般的难以回答，她看向白桃的裸足，上面缠绕着三圈金链，宛如被囚禁的囚徒，“小主儿，这是谁给你套上的？”

“嗯，那你们退下吧。”

白桃只记得郑国当自己的妖精小弟后，经常牙口一张，露出整齐的糯米压，再热上别的姑奶奶姑奶奶喊，自己也曾提点过他既然诚心归秦了，决计不能露出马脚。

这么多年来，秦国官吏们早已习惯了他们君臣这种亦师亦生亦友的相处和共事，只转圜着润润万金油，涉及到一些小事，只前拥后倒便是。

“鸡鸣已然打响，李廷尉莫不是还在打瞌睡？”

蕊儿进来就磕头：“奴婢拜见小主儿。”

没辙。

说完郑国一事，就是长信侯嫪毐的事情。

白桃抿唇：“有什么笑话可以讲啊，只要自己不觉得是个笑话，别人才会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做凡人，思虑过重就容易相貌不好看。”

李斯出列：“在！”

风起，宫铃晃晃。

“郑国是韩国人，这点无需猜忌。”

白桃：“.”

*

七日后，就是大秦的天之骄子，秦王去往雍城要举行的加冠礼。

“小主儿，你别难受，呜呜呜…这事情谁又想得到呢。”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保住一条河狸命。

嬴政道：“七日后，寡人要去雍城加冠。”

群臣收敛怨气，互相扫着眼风。

加冠，就代表着华阳太后，赵姬太后，吕不韦国相的三座大山从朝堂中挪开，大秦的王权才叫真正的凝一，秦王也能指哪打哪。

其实每个人都惧怕改变，吕不韦的好脾气，宽厚德政适应了二十多年，乍然换个新风向，不知道年轻秦王的手段又会如何。

但此时，一想起嫪毐那个乡巴货即将被掐苗头。

众人倒是心底里隐隐期盼起来：哼，老子们再忍七天，七天过后，管那个红毛崽种喊什么太后娘娘，喊亲娘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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