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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不祥之兆(1/2)

处理好郑国这档子事,白桃就带个短剑,只身跟随前往雍城的仪仗。

追了几乎两天。

就瞧见六架的青铜轺车,后面跟着的还跟着几辆,颇为低调的行驶着。

二百来骑兵顶盔掼甲在前面开道,循循驶入雍城大道。

雍城的老百姓知道秦王要来,鼓声大作长号齐鸣,两列在夹道挤挤攘攘的人头一眼望不到边,四野牵牛犁的农夫农妇欢呼声达到了山呼海啸般的高潮,“秦王万岁,秦王万岁!”

“秦王万岁,秦王万岁!”

“秦王万岁,秦王万岁!”

嬴政站在轺车之上,长眉挺鼻薄唇,年纪轻轻就已经吐露出出鞘般的锋锐威仪。

君王之面,不怒自威,雍城的百姓都不敢直视君颜,唯有跟过来的白桃,扒拉着树杈子,一直暗戳戳的瞧着他的俊脸。

唔,真好看。

“对啊,不如酬神,酬神多加庇佑大秦,就算不成,也是庇佑雍城,庇佑秦王。”

似是察觉到窥伺的视线,他侧眸望过来,发丝撩动略尖的下颌,白桃见他这么敏锐,心口一跳,赶紧扒拉好树枝躲起来。

白桃放下了心,遂变回原型,点着梅花垫,悄悄压在砖瓦之上,风过无痕般的窜进雍城风灯深处。

白桃这才反应过来。

“上次你摸进雍城,只探得嫪毐意图不轨,还有粉碎送子官船之事?”

白桃在旁靠着树杵静静听着着,倒是听得越发入迷。

“啪!”

有震耳发聩的敲锣打鼓声和尖尖的嗓音从远处传来:“不好了,不好了,红雾乍起,大凶之兆!”

“不好了,不好了,红雾乍起,大凶之兆!”

吕不韦却久久不动,他抬起眼皮去看主座上的小子,嬴政敛着锐利的眸光,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冷意,如长在身上的冷刺。

把他的口粮踩的稀巴烂后,白桃再顽劣的跳入一轮月色中,消失不见。

他跳起来指着祭司鼻子骂道:“确定加冠的吉日是你们,说大凶之兆也是你们,何以自相矛盾,现在只知道呜哩嚷嚷的跳大绳,几头生猪,逮着什么糠就敢乱吃,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们的头。”

实实踩到糕点上。

嬴政坐在上位,冷凝的眉眼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混蛋!

白桃看到他出来简直狐狸眼都要掉出来了。

过了片刻,粼粼车马之声远淡,白桃滑下树干望着仪仗的影子,只剩周侧的雍城老百姓在言谈,“吔,真是没想到啊,秦王居然来俺们雍城了,记得上次来过一会儿,是为认祖归宗吧。”

从始至终,他才开口说出这一个字。

他几次三番的吞吐的想上前,最终作罢。

白桃干脆一爪子扇过去。

秦王未曾表态,在旁的昌平君芈启拍案而起,他是楚国王子,母亲是嬴政太爷爷之女,现在在秦国入仕,是大了嬴政十几岁的表叔。

纠结吃还好不吃好。

白桃还在磨牙,磨完后她仔细咂摸他这句话,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很野?

到底是遵循《吕氏春秋》的君行令还是臣行意,还是遵循法家的,虚静无事,以暗见疵,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

白桃耳朵竖起,回头还不忘火速叼了个糕点,本想跑路,乍然就看见披着松松垮垮黑袍的嬴政冷不丁的站在面前。

翌日一早,雄鸡打鸣,白桃在树屋下四仰八叉的伸个懒腰,睁着眼把芭蕉叶扒拉开。

她很想问河狸郑国,毕竟同是妖精,审美大抵相同。

主祭司不语,将黢黑的木炭踩的火星乱冒,“红雾已出,并非寻常灾变,预示着秦国来年有大凶大恶之政!”

议事完毕,众人退散。

“啧,当家做主,你个村傻,你懂得啥子?”

*

几个穿着祭服的祭司带着面具,梳着油头细辫,两手摇着铜铃,光脚踩着通红的木炭围绕着篝火正在嗡嗡嗡的走着天罡八步。

李信犹疑道:“君上,恕卑职直言,此地古怪颇多,种种难以解释之处,恐是叵测之地。”

而后,一脚,又一脚。

没想到里面的谈话三言两语结束。

“绝对不能误!”

吕不韦负着手,薄薄的眼皮一压,“君上下令,自是心有定论。”言闭后,他萧瑟的走进了红雾里,再也没有回头,“如滔滔大水,难以收回啊。”

“昌平君饶命!”

有人仔细想想,“应该,楚国吧,不晓得啊,不过应该不可能是韩国那边的,你想想,前几年,那年大雪隆冬的时候,韩国夫人”

不消多久,就该到了他们君臣,师生之间见真章的时候了。

白桃磨了磨牙。

白桃时刻注意红毛蛇妖的动向,花点金子东打听西打听总算打听出来,那个红毛蛇妖有事无事都会在东南角的九层塔楼那里,寻常时候不会出来。

又有人道:“丞相大人,这红雾的征兆,的确是出乎寻常啊,君上的冠礼,也不能急这一时半刻是不是?”

意思就是说,藏好妖气,就能不被红毛发现。

山东六国论政之言风气,不仅战争形势,且是逮着什么王室趣事,贵族囧事,谁谁谁下位了,谁谁谁又当丞相了,就连芝麻点的事情都能论上一论。

是凡人带上银饰面具,与神明的交流,和天地的对话,起始殷商,直到周朝才有完备的礼制,到现在都还在一路延续下来。

有人上前道:“丞相,万一这红雾吃吃不退散,这君上的冠礼不延迟怎么办?”

不过都怪他。

算了算了,不学了。

在正式开始之前,秦王要先在殿内住下,落脚洗尘,已示心中虔诚,按照这个点来说他应该在沐浴。

李信不敢多言:“是卑职失言。”

“这是天启,我等不敢假传天意。”祭祀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的瞳孔幽深,沐浴完一身湿气,被窗外的蟾光加映,如同刚登上岸的水妖一般摄人。

“占卜的如何?”吕不韦问道。

李信听到动静,从偏室赶来,紧张的压住剑鞘道:“君上,有何人闯入?”

“是啊,是啊。”几个高山冠连连点头。

有人低声道:“吕相宽厚,颁发的那一条不是对俺们老百姓好?

又不晓得秦王上船是啥子样,水还晃不晃,俺觉得肯定没有这么好。”

老秦人揣着袖子,十几排的丸子头碰在一起,唾沫喷吐飞扬中,连黄泥地上路过的蚂蚁都得吓一跳。

地狱,血海。

唔,八卦还是少听。

这种言谈之间的正义快慰俨然已经成为了老百姓最下饭的嚼头。

这一刻的感觉,约莫像已经是准备好明日的到来,可当真正的明日到来时,对昨日的存在还是有一脚踏空的怅然。

更是此次雍城加冠的家长,是以得以相随。

“无碍。”

“雍城,自古以来就是秦人的老王畿,是秦人的根基。”他冷道,“李信,你再说这种怪力乱神之言,以乱言之罪惩处。”

不会太久的。

“这”

有人出主意道,“不如,请几个民间俳优,以傩面祭神?

也好祛秽辟邪,为秦王的加冠向上苍祈求福气。”

这小子啊,长大了越发的难驯。

在心里狠狠的把他反咬一顿,白桃再对上他那双探究的狭长眸子,又总有种狐狸毛都要掉了的心虚感。

“昌平君饶命!”

吕不韦对着一众惶惶然心不安的宗室说道:“不过就是红雾,以往刮风下雪冰雹,也没见得要如何,正如土弊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这些都是事物的通晓变化,各位还请后日准时莅临秦王的冠礼。”

下方的嬴政当没事人的临窗看书,像是夹在诗词里的剪影,清隽无比。

傩面,就是酬神。

“咔擦。”

高山冠们在红雾中仰着脑袋去望,却只能看出同僚隐约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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