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嘣。”

白桃嚼巴嚼巴，丢掉鸡骨头，两只前肢趴卧，四根狐狸尖牙龇出个牙花，慵慵懒懒的伸个懒腰。

要说不说，凡人请的傩神不过就是凭的一张嘴，比谁更能说的本事。

还得靠她三条大尾巴出手。

秉着跟烧鸡晚了就不好吃一样的道理，白桃花了点金子麻溜贿赂了跳傩神舞的一个姑娘。

又滴溜着狐狸眼学了傩面舞必要的动作以及叽里呱啦的话术，很快混进被送进宫里的队伍里面。

至于为何是从民间选人，而不是宫廷里选人。

这其中的门道，她也能咂摸出来，无非就是现在雍城里面的人全都是红毛蛇妖的手下。

选宫里的人向秦王近身，有祸患而已。

这也间接的证明了一点，秦王那边的人都知道，雍城是是非之地。

她头上戴着的斑斓耳翅一晃，蝴蝶银纹面具转了过去，“抱歉啊，我刚刚眼睛看迷糊了。”

他带有薄茧的指腹伸出，就要去摘下她的傩面。

灼热的呼吸喷吐到她的面具上，觉得脸也连带的滚烫，她下意识的撑着他的王座往后一退，嬴政伸出手来勾住她的下巴，薄唇冷凝：“别动。”

要想暗中保护政哥哥，让冠礼顺利进行，那就得先把红雾驱散。

白桃站在原地接受了一波大臣们眼神的洗礼，待大臣们陆陆续续的走了之后，剩下的傩面队伍接二连三的对她惊奇道：“百灵要去伴驾了，好事啊。”

这话也不知道对谁说。

“这是神迹啊，是天神显灵了啊。”

白桃僵住不敢乱动。

“竟然被秦王看中，以后莫不是飞黄腾达了。”

少女这般蜷缩着的姿态，后背流畅成一线，蝴蝶骨透过绚丽的衣裳透出来，魅惑的浑然天成。

白桃眼力够好，跟着一群带着面具的凡人列步走过来的时候，哪怕周围的人影都被炸出纸糊糊，她都能看得见主位上嬴政在干嘛。

后面的傩面人说完祭词，对着嬴政的方位齐齐跪舞，在他们手指间和肩周的游动之间，有条条无形的丝线被牵扯出来。

白桃边想边跳，未曾发觉已经跳出了队伍中间端，已然站在首端。

白桃站在最前面，对上嬴政那微眯的狭长眸子，真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请神，神来——”

眨眼化成飓风之力以白桃为中心荡漾开，四周浓如鲜血的红雾如帷幔般掀去。

白桃：“啊？

我。”

指尖不轻不重的敲打在王位上，骨节被红雾染的通红，连眼尾也几乎被逼出了一点艳色。

底下还有一群老家伙正在眼观鼻鼻观心，他到底松开对她的桎梏，白桃刚想松口气，却没想到他拔了她发间的簪子，那是一根桃木簪，白桃的满头长发失了松绾，鬼魅般舞在风中，垂散在他的膝弯。

秦律的威严对秦国子民而言，就是大山碾压着蝼蚁，坚不可摧，不可撼动。

嬴政正坐在上位。

“天神显灵了啊！”

她直接一掀面具，双眉倒竖，“狼心狗肺的东西！”

是值正午，日光闪耀，晴空一鹤排云上。

光打在挥舞柳条的少女身上，显得如此神圣不可侵犯。

酬神仪式在室外开始，风灯摇曳中，红雾漫天，四周站满了一排黑色官吏的影子，立得如同魑魅魍魉，模糊得看不清世上任何有关喜怒哀乐贪嗔痴怨。

白桃真是无比怀念方才嬴政坐在上面镇场子的样子。

“缘何？”

她说完，用眼角余光点看着白桃较好的身段，恨得牙痒痒，在心里断定她就是如此勾引秦王的，早知道方才上前去的就是她了，哪能让这个贱人抢风头。

嬴政意味不明：“寡人竟不知还有这种俗约，傩神倒是神秘。”

嬴政看着白桃还站在场地正中，狭长的眼瞳有一闪而过的怒气，又见不知道哪个女人还跑过来，直接气笑了：“想死？”

他们披着动物皮毛，脸上戴的面具或凶猛，或狂傲，或奸诈，或刚烈，代表人生百态和神鬼之间的较量，“傩！

傩！

傩！

惊驱疫厉之鬼，享迎福寿之神！”

“傩！

傩！

傩！

惊驱疫厉之鬼，享迎福寿之神！”

傩面队伍里有个少女站出来，拦住她的脚步，娇喝道：“要不是老班主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哪能现在和君上接触，你看看现在，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

“飞黄腾达也莫要忘了我们这些讨生活的啊。”有人过来腆着脸讨笑道。

凡人少女怔怔道：“啊君上。”

白桃借此机会，闭上了眼，口中念念有词，“诸鬼听令，散！”

算了，先敷衍一下。

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点完头后就要走。

“百灵，你在干什么！

这不是在街坊里耍杂，这是在秦王面前，你是找死吗？”

阎王好送，小鬼难缠。

“私自乱跑，不服管教，按秦律如何？”

白桃：“.”

驱散的法决很简单，以前在紫山跟着阿兄学了点，跟着傩面人混过来偷偷使用，也是为了借助凡人的信仰神明的通灵之力，避免被那红毛蛇妖发现她在。

白桃毛一炸，紧张的往后一躲：“不，不行，不能摘。”

最后跳着跳着觉得太简单了，一直重复，干脆分散注意力想事情。

“站住！”

白桃五指成爪，默念涂山符咒，正要出手间，嬴政不知何时站在阴翳之下，他冷着脸道：“还不过来。”

就连刚才细细感受信仰之灵的白桃也懵了，撑在嬴政身上才能堪堪保持平衡，白桃仰起脸来，就对上嬴政那张锋利到杀气四溢的骨相，如刀上泼了酒，刮骨燎香。

白桃也屏气凝神，生怕被认出。

明明近在咫尺，昨晚却没有睡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她真莫名觉得有些吃亏了。

“就那么点水粉钱，又不是不给你，就当我慈悲。”

说罢，阔步离去。

不是，君上你再怎么激动也不能乱搂乱抱啊。

嬴政连衣袍都被冻住，问身边的赵高，赵高打起十二分精神，“回君上，按照秦律，当行车裂。”

“啊！

不要！”凡人少女以为是要惩戒自己，腿一软，腥燥的尿液当场吓了出来。

“天佑秦国，秦国万岁，秦王万岁！”

“傩！

傩！

傩！

惊驱疫厉之鬼，享迎福寿之神！”

白桃长而卷的睫毛微垂，已然不愉。

这下连赵高都脑子一片混沌，秦律有这条么，他汗津津道：“私自乱跑者..”

其实这次红雾的事情，肯定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红毛蛇妖搞出来的鬼，冲着政哥哥来的。

“这是.”

白桃听到嬴政尾音一落真的是一哆嗦，心虚的往后靠靠，嬴政握住腰间的鹿卢剑朝着白桃走来，那真是威风赫赫，万夫莫开，

少女还没眼色的凑近道，“还有你那个得了痼疾的阿婆，前两日你不是跪求着我要回你借我的水粉钱吗？”

她借着银饰面具的遮挡，对着主座上的影子舔了舔了上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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