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眉眼冰冷的看着他，嫪毐的蛇眼也是极度的凶狠，仿佛恨不得立马从嬴政身上吞下一块肉下来。

一黑一红。

一人皇一蛇妖。

两方对峙间，仿佛隔了天堑鸿沟。

赵姬到底是因为刚才还要戕害秦王的愧疚，嘴唇动动，也没说什么话。

唯有白桃张着双妩媚的杏眼，看看嫪毐又看看嬴政，一派天真道：“什么是塌上功夫独绝，凡人还要修炼这种功夫吗？”

嬴政冷冷勾唇：“这就要问，以其阴关桐轮而行的长信侯了，此震世之举可谓是在咸阳城内威名远扬。”

“哈哈哈。”

嫪毐大笑，一把掐住赵姬的脖颈，像掐狗一样。

他挑起眉头，对嬴政衅道，“男欢女爱，乃是天伦之乐，儿啊，本父和你母亲，可是日日榻上帷下，柔情荡漾，荤素皆怡哈哈。”

嬴政额头青筋迸起，拔起腰间鹿芦剑，“孽畜！”

“口是心非。”

她慢吞吞道：“嫪毐在雍城建了一座九层塔楼，里面都是毒蛇，明日嫪毐参加加冠大典，要不政哥哥还是先派人烧了吧。”

她鬓边别着两朵芙蓉，身着墨绿色藂罗裳，脚上配着双小金鞋，明明是这般正式场合，非有种穿得不论不类的花红柳绿。

*

翌日清晨。

白桃一噎，身份都戳破了，干脆捏着面具就要揭下来。

白桃睁着大眼睛道：“政哥哥，你现还调侃，你不觉得难过吗？”

但嬴政是君王，自是不可能如平民般的了当，三加冠帽，自励其志后，还要加玄冕，着衮冕，供万民朝贺之用。

白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见他说完就往前走，前脚踩后脚的跟上他，扯着他袖子巴巴道：“君上，你先慢些，你人高，我老是不好跟。”

第三顶戴上的是红中带黑的素冠，代表可以参加祭祀活动。

她又看向目不转睛的嬴政。

关于身份的遮掩，现已经弱的跟纸糊似的，只是你不说我也不说，凭由敞亮着办。

这其中漏掉了一环，就是他对白桃为何知道九层塔楼有毒蛇的存在没有投掷出疑问。

奋力追了好久，白桃瞧着他孤寂的背影，心口沉甸甸的满是心疼，“政哥哥——”

这样的他，看起来脆弱又凄凉，白桃从未看到他眼里有过如此神伤，对赵姬怒道：“太后娘娘，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受人敬仰的国相，而是个万人唾骂的假宦。”

不是，这是我胡诌的，当不得真的。

司仪还在敲着编钟吟诵。

“没心没肺的，你是不领情。”他三下把她脑袋上插的五光十色的翊羽给拔了，白桃又寻着他的鼻息亲了他一口，那讨好卖乖的小模样简直没谁了。

嬴政俯身凑近。

司仪正在高扬着贺词，“吉月令辰。

乃申尔服。

敬尔威仪。

淑慎尔德。

眉寿万年。

永受胡福。”

“唔～”

嬴政却对她这般浅尝即止很不满，大手扣了下来，亲吻铺天盖地，“寡人教你，桃桃要好生学。”

嬴政面对着先祖的牌位跪下，先戴上的是一顶黑麻布的缁布冠，代表能够自衣自食。

嬴政仿若未闻：“卖乖倒是有一手，可知寡人为何要将你绑在殿内。”

嬴政何等的见微知著，他狭长的眼眸微眯起，夺过白桃手里的梳子，“青云宫捡的还是顺的？”

嬴政放下剑来，笑得讽刺。

“那倒是没有，我可不是圣人，想着大庇天下，在我心里也只有一个人”

两人几乎手牵手回到了寝殿，白桃东看西看的看稀奇，秦王就冷着脸的阔步走，如果忽略他那眼里泄露出的丝丝受用的话，倒还真像是傩神上赶着倒贴。

她总隐隐觉得，嫪毐的能力和这塔楼有脱离不开的干系。

他抬眼：“你那面具还要戴到什么时候？”

母亲。

嬴政似没注意，说道：“情绪是透露给别人看的，只要有弱点，才能引蛇出洞。”

白桃的狐狸脑袋不受控制的歪了歪头：“？

？

？”

“嗯？

难道是桃桃方才在青台宫捡的。”

他却唇角一勾，亲手摘下她的面具，“傩神说过，这面具，只有日后的夫君才能摘。”

第二顶戴上的是白鹿皮冠，代表天下兴亡，尽担其责。

白桃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哒哒哒的去磨墨，没想到才磨了几下，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手压住她的手腕，嬴政拿过她的手，看着墨条压出来的白印，“还是这么娇气，也不知道你怎么孤身一人从咸阳过来的。”

冠礼繁琐，就是加冠也要三加。

见到配剑戴冠熠熠逼人的儿子阔步走进来，她竟少见的哽语了。

“是谁？”

白桃抬起袖子想给自己擦眼泪，没想一宽袍大袖笼罩过来，他的指尖揉着她的小脸。

阿兄说的对，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

他喊她母亲，真是好久没有过了。

嬴政跪地：“儿子嬴政拜见母亲。”

这种心疼，也让她越发觉得难过。

“令月吉日。

始加元服。

弃尔幼志。

顺尔成德。

寿考惟祺。

介尔景福。”

她的视线挪在他的眉弓上，他的眉弓骨长得甚好，出鞘般的锋利，当君王的话，这种威仪样也能镇的住人。

接下来就要去拜见母亲，赵太后，赵姬已经年过四十，却是保养极好，两片的好颜色飞在腮上，红若流霞。

白桃：“.”

宗亲和大臣们立开两边，久久的看着他不说话，其实各自都已经心知肚明。

被摘面具好似狐狸皮都跟着掉了，白桃滴溜个狐狸眼，立马讨好道，“你看，面具摘了。

我也不是到处乱跑，我现在不是乖乖跑在你身边了嘛，那腿，都是长心眼的，您看，还能留着吗？”

宫人常说，他能文能武，善骑马，善弓箭，这样一看，像个样子。

“.”

所有昨夜被蛇扫荡仅存未负伤的参礼宾客齐聚一堂，沐浴祷告后，共同见证秦王的加冠礼。

周围的士兵见到移情别恋，转而喜欢平民傩神的君上，为宫中小主叹惋的同时，又纷纷目不斜视。

白桃见他和自己靠的那么近，他的薄唇都几乎与自己贴在一起，浑身妖血乱涌，连耳朵尖都红了，“是个，是个人。”

嬴政撇她一眼，像是耷拉着尾巴的无所谓，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

“恭贺秦王。”

白桃见到士兵站成青松树，这只没心肺的小狐狸总算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白桃虽觉得略怪，也只是归咎为他的百依百顺，只是仰头亲了下他的薄唇，“啵。”

这么优秀的儿子，是她生下来的吗？

赵姬感到深深的怀疑，嬴政没有听到赵姬的声音，正欲再问，赵姬紧着应了声：“唉。”

“知道知道。”她小鸡啄米，“还不是政哥哥担忧我，担忧别人拿我当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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