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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06【官马】(2/2)

他结合线索猜测说:“这是茶马司从河湟一带买来的纲马,先送到秦凤路买马监建档,又经汉水运往开封,作为殿前司的禁军军马使用。

这个‘甲’字,是殿前司的编号缩写,押送途中不知出了什么意外,这匹军马胡乱逃到茶场被困住了。”

滚下山坡时,有红薯被摔破了皮肉,父子俩挑拣受伤严重的,垒土成窑,用烧窑鸡的方式烤红薯。

朱铭走到马儿的左后方,见其左胯上有烙印,而且足足烙了两处。

马儿扭头看着他,似乎通晓人性,眼神当中透着一丝哀求。

又不好意思吃太多,因为粥不够。

不知不觉,天色尽黑。

最重要的是,朱铭口音古怪,不知道说的哪里话。

来到农家小院,田三让浑家取来一瓢水。

却见夜色之中,田二提着朴刀出门,从西边走出村子,折身进了一处溪谷。

田三摇头叹息:“前面的茶山,十年前就没人了。

恁多好茶树,谁也不敢去采,采了就要给官府交税。

茶税还好说,就怕被多点了杂捐和差役。”

菜是一碗咸菜,挺咸的,吃一口能就着喝半碗粥。

朱国祥属于体制内的人,行事偏向保守,哪里想得出这种法子,惊得不知如何开口,憋半天只竖起个大拇指:“你……厉害!”

朱国祥沉默数秒,点头说:“也行。”

在更远离河岸的地方,山坡下还有些麦田,麦苗郁郁葱葱涨势喜人。

一直跟到河边,朱铭去清洗陶罐,顺手打了一罐河水,放到马儿的面前。

马儿连忙低头喝水,惬意的甩着马尾,已然把朱铭当成主人。

当吃上香喷喷的烤红薯,他们简直幸福得想要流泪。

田三便邀请父子俩一起吃饭,朱铭和朱国祥自然却之不恭,他们已经好久没尝到米饭味道。

朱铭与这匹黄骠马对视,不由心软起来,怎么也无法狠下杀手。

他问父亲:“要不放生吧?”

田二说:“那个年轻后生,背上破布裹着的是兵器,恐怕还是个扎手的练家子。”

而茶山深处,又有更多人家。

“锵!”

父子俩为放火做准备时,田氏兄弟也在堂屋里讨论。

朱国祥解释道:“前面有废弃的茶山,这畜生被绳子缠在茶树上。

我们救它脱困,它就一直跟着。”

庄稼汉笑道:“倒是通人性。”

朱铭再问:“有没有集镇?”

朱铭解下缠绕剑柄的鞋带,拔剑出鞘打算杀马。

朱国祥左思右想,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提议道:“要不我们出去睡,我看屋子侧面的房檐下,堆放着很多柴草,藏在里面不容易找到。

如果有人来,我们寻机逃跑。

如果没人来,天亮之前我们再回厨房。”

“既然是军马,私人肯定不能养,”朱国祥吞咽口水,饥肠辘辘道,“干脆杀了吃马肉。”

“就算不采茶,怎么粮食田也不种了?”朱铭问道。

在父子俩喝水时,田三有些刻意的打听道:“伱们这是要去哪里?”

“那匹官马,怕是去年俺们抢剩下的,逃到废茶山被他们遇上了。”田三猜测说。

麦田当中,隐约能看到几个身影。

朴刀没有固定制式,模样千奇百怪,是非常灵活自由的DIY武器。

没等对方说话,朱铭就作揖行礼:“老乡好,我父子二人想讨口水喝。”

宋代虽然刀具管制严格,不法之徒也有应对方法。

穿过几块油菜田,已然接近村落,这里大概住着十多户人家。

清一色茅草屋,墙体为土石结构,屋顶覆盖茅草遮雨。

朱国祥有朋友是乐山人,他尽量模仿道:“我们从南方来投奔亲戚,中途遇到山贼,还被山贼戏耍割了头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一路聊天进入村中,朱铭全程无话,悄悄观察旁边几个农民。

“你是说草市?”田三回答道,“往上走十里地,有一个白市头,平日里买盐就是去那边。”

田二问道:“要不要抢回来?”

田三顿时一肚子怨气:“都说有个蔡相公在变法,搞什么方田令。

大户的田越方越少,小户的田越方越多。

小户活不下去,要么投献做佃户,要么逃去深山里。

到第二年,大户也被多多方田,随便划几片山林,都说是大户家的良田。

县衙里没靠山的大户,也得破家逃亡了。”

“烤两个红薯吧。”朱铭实在忍不住了,虽然那20斤红薯今后有大用处。

见那些农民愣在原地,朱铭放缓语速,又重新说了一遍。

朱铭尽量放缓语速:“我们来投奔亲戚,听家里老人说,亲戚在这边种茶,已经几十年没走动了。

可我们过来,一路茶山都已荒废,哪里能寻到亲戚?

今后也不晓得在何处安身。”

朱铭说道:“那匹马就在厨房门口,如果村民起了歹心,肯定是先去抢马。

只要听到动静,我们夺门就跑,马儿让他们抢去就是。”

其实说慢点,也能听懂大概意思。

这些村民的语言,许多发音接近陕西关中话,又有许多发音接近四川乐山话。

茶山的更深处,是一片险要山岭。

河边低地被清理出来,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杂草乱林,而是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

顺着溪谷而入深山,行走数里地,便是大片大片的茶山。

朱国祥已经馋得发昏,这匹军马在他眼里,纯粹就是一坨坨烤肉。

田二说:“吃肉也行,好久没吃肉了。”

这马儿居然颇为懂事,在遭遇大逼兜之后,乖乖顺着田埂前进。

“好,俺这就去,家里你盯着。”田二立即起身。

父子俩被安排到厨房休息,虽然条件很差,但不至于再风餐露宿。

父子俩早被发现了,刚走到村口,就有几个农民过来。

“免贵,姓田,村里人都喊我田三。”庄稼汉说。

而那几个农民,也在观察他们,一会儿盯着他们的背包,一会儿又看向他们的瘦马。

草药找来,朱铭生火灼烧宝剑,用滚烫的剑刃去挖除腐肉,连带着蛆虫一起刮下扔掉。

马儿只是嘶鸣两声,便硬挺着站好,直至把草药敷完都没乱动。

第一处为大印,烙有好几个字,关键字是“秦”。

第二处为小印,只单独烙了一个“甲”字。

聊了一阵,田三的哥哥田二回家,厨房里女人已经做好饭菜。

山岭各处的关键位置,皆垒筑了土石墙,山顶更是有土匪寨子,寨子里同样生活着农民。

走私茶叶只是其一,偶尔他们还要下山打劫商旅。

甚至,抢劫官方纲货!

而抢到的官方物资,又通过小白员外找渠道卖出去。

北宋末年,官吏清廉,民风淳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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