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 125 章(4/6)
“我若是足够心狠手辣。”他叹道,“早在几月前你着手调查我时就会设法除去你了。
过去一年,你一再坏我的事,我辛苦设局对付彭留在长安的眼线之一庄穆,却被你当场识破庄穆是被人陷害的。
我费尽心思钳制宋俭和郑仆射,你却顺藤摸瓜查出静尘师太就是当年的皓月散人。
我好不容易拿捏住了一心做太子妃的武绮,你却利用她布下陷阱抓住了卢兆安和王媪。
我精心布局,你步步紧逼。
若非屡生波折,我不至于一再损兵折将;若非怕出意外,我又何需利用天间的那股煞气做文章?”
蔺承佑忽而刺声笑了笑:“说武绮,我差点忘了,你算无遗策,连我们的亲事不放过。
你该清楚阿麒待你何,可你了日后控制东宫,明知武绮野心勃勃助她成王太子妃。
那日你突然在御前说提起娶妻的事,是了逼我尽快求娶滕玉意?”
面对蔺承佑的逼问,淳安郡王负手仰头,那恬淡无愧的神情,仿佛在蔺承佑闲聊常。
“你且想想。”他回头淡然看了眼蔺承佑,“能利用一位应劫者在举事那晚牵绊住成王府和青云观,成事更添几分胜算,那时我们差不多已经确定滕娘子身上带劫,接下来我确认滕娘子在你心目中的份量。
结果一试就试出来了,你比我想的还在意她。”
蔺承佑笑了笑,不只愤懑,还有些悲凉之意。
“可果我没猜错,最初你谋算过和滕玉意的亲事。”
空气一默,淳安郡王止步了。
“我过生辰那晚,滕玉意了给我送紫玉鞍特去了西苑的致虚阁,碰巧你在附近,四下里无人,你她相遇,离开的时候你好心提醒她香囊掉了,一幕落在旁人眼里,极容易让人误会,我只当是巧合,但今细想,皇叔你一向聪敏过人,不想被人误会的时候绝不会落人口实,所以当晚,你就是故意的,你想让我误会你滕娘子有私,从此打消对她的念头。”
淳安郡王坦然道:“那一阵我是有过想法,不别的,就她父亲是滕绍,能顺利娶滕玉意,日后我趁乱举事时,滕绍的镇海军很难不我所用。
可惜滕娘子不好拿捏,又是应劫之人,知道她频繁招惹邪祟后,我便彻底打消了个念头。
阴冥之井一开启,应劫者就是吸引煞物的最大靶子,其费心费力讨好她,何不利用一点做文章?”
蔺承佑心中一刺,再次讽声笑起来:“可惜你千算万算,没能算最终是滕玉意让你功亏一篑。”
那个纵身跳入阴冥之井的身影,是整盘棋局中最大的意外。
两人同时一默,窗外雪虐风饕,风声吹窗棱呼啦啦作响,那浩浩的风声,似能吞下天间万物,那一晚魔物作乱时,长安城是样昏天黑。
惆惋片刻,淳安郡王长叹道:“世上,最难谋算的是人心……”
声叹息,有遗憾,有惆怅,唯独没有懊悔。
蔺承佑的表情变有些奇怪。
面前站着的仿佛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融不化的冰山。
心被伤极点,反而横生出一荒唐感,了确认不是一场梦,他伸出右手,摸索着往前探了探。
“你很恨我爷娘?”滞了片刻,蔺承佑收回手,偏过头,确认淳安郡王所在的位置,“那晚皓月散人事败,你冒着露出破绽的风险派出三十多暗卫抢夺她的魂魄,对一个外人尚且此,可见你不是全无心肝之人,但你偏偏对兄嫂和圣人格外冷酷无情,我记过去几年你一直他们相处甚睦,究竟从何时起你对他们有了么深的恨意?”
淳安郡王依旧在殿中闲散漫步,并无接话之意。
“了崔氏?”
此话一出,淳安郡王宛被人踢了痛处,转过头,露出嘲讽的神色。
“我记崔氏一直被幽禁在南城的旧宅,幼时我因好奇偷偷去看过她,结果还没进门就祖父的手下逮着了,回去后祖父呵斥了我一顿——”
淳安郡王目光一冷,骤然打断蔺承佑:“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短短一瞬间,他冷峻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是皎皎之子,我是暮夜微行,些年发生过什么事,你知道几件?”淳安郡王嘲讽道,“说起你七岁堕马,你倒是记我和你同时受伤,但你恐怕不知道,我养伤那段时日,过来探望我的只有你爷娘。
你的祖父,就是我的父王,从头尾没来看过我一眼。”
蔺承佑的话语就像一把利刃,一下子剖开了郡王身上包裹多年的层层伪装,他依旧伫立在原,但整个人就暗藏着惊涛骇浪的湖,再无法维持平静的表象。
他冷笑:“你只知幼时甚少见我,可知道我两岁那年就被父王扔了别院中?
在你们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陪伴我的只有乳娘和下人。
“我就像父王心中一个耻辱的痕迹,被他远远扔开了。
他从不来看我,不许我去澜王府给他请安。
除了逢年过节,不许我外面走。
你和太子在崇文馆启蒙念书时,我连国子监的大门在何处都不知道,父王了少我碰面,只延请诸位师别院我授课。
那时我年幼,不懂父王何突然此厌憎我,大了我才明白,一切是因我母亲犯了错。
父王了顾全皇室的颜面不肯休她,只将她常年幽禁在另一处。
我想去探望母亲,却连大门都进不去。
我去求我的长兄帮忙,长兄却袖手旁观。”
说此处,他阴冷回望蔺承佑:“就是所谓的亲情?
比水还淡,比冰还冷。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父亲满口假仁假义,实则冷酷无情!”
说来真讽刺,第一回带他去探望母亲的,是两个大恶人皓月散人和文清散人。
他们了躲避朝廷的追捕闯入了那座别院,一躲就是数月,数月后的某一晚,小敏郎循声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皓月和文清当时很惊讶,说孩子是他们见过的耳力最佳之人,他们哪知道,那是因他寂寞时只能一个人调琴弄乐,久而久之,耳力然比常人敏锐多。
世人都说他识音断律的本领天下第一,殊不知那是多少个独处的夜晚练就的。
“我在别院中长六岁,平生头一遭交了朋友。”淳安郡王嘲说,“文清和皓月了活下去,变着法子讨好我。
我武功,我道术,还我何在人前掩藏的武功和内力,知我想见我母亲,就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半夜带我□□出去。
世人都说他们是无恶不作的大恶人,可在我心里,他们比你父亲样的‘善人’忠义百倍。”
“那是因他们利用你报复圣人。”蔺承佑冷冷道,“无极门害人无数,他们是首恶之徒,没有你的庇护,他们早就被抓入大牢了。”
“那又何?
”淳安郡王厉声道,“在我最孤独的时候,那些好人在何处?
皓月就罢了,文清在我的窖中一住就是十五年。
他们从不打听我何一个人住在别院,不在背后议论我是不是‘奸生子’。
只有在他们面前,我才能由在做我。
我日夜思念母亲,但我身边没有一个人肯帮我,不是文清和皓月出现,许我直母亲过世前都见不她。”
提母亲,淳安郡王的表情变苦涩又狰狞。
见母亲前,他对母亲的感情是极端复杂的。
诚然,他深深想念她,在孩子心里,世上没人能替代母亲个角色,尽管母子很早就被迫分离了,但他依稀记母亲是何亲昵叫他“敏郎”。
但他恨她。
他还太小,不明白一切是谁造成的,想来想去,只能怪母亲,倘或当初母亲不犯错,他们母子就不会分离了。
然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见母亲那一刻,全被狂喜和思念所淹没了。
母亲欣喜若狂,把他抱入怀中泣不成声,他在母亲臂弯里啜泣着睡了小半晚,近天亮时才被皓月和文清带走。
等再大些,母亲告诉他:她没有背叛他的父王,一切是被长子蔺效所陷害的,她那位叫曾南钦的娘旧友只私下见过几面,从头尾没有私情。
父王之所以冷待他,是因怀疑他是曾南钦的私生子,只能证明当初她曾南钦并无首尾,父王就会待他从前一样好了。
比起个,蔺敏更希望母亲能回澜王府,但因母亲的句话,他开始找寻真相。
“一查,就是近十年。
别说那件事过去了好几年,便是新近发生,又何能证明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并无私情?
但我坚信母亲不会再骗我。
十六岁那一年,我羽翼渐丰,皓月散人顶替静尘师太接掌玉贞女冠观后,手中有了大笔银钱,而我则利用成王府每年拨别院的例银,在皓月和文清配合下,暗中豢养的人马。
就是一年,我查了当初玉尸作乱时的一位幸存者,此人叫春翘,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牢中,她不记山上都有哪些人,但认出了曾南钦的画像,她说她亲耳听此人对玉尸说是童男子,在玉尸面前,无人敢撒谎,春翘还说,当时蔺效和瞿沁瑶在山上,件事他们可以作证。”
淳安郡王的脸色阴沉仿佛下雨:“直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兄嫂一直都知道真相,但过去些年他们不但任由我父王怀疑我的血统,还任由满长安的人背后说我是‘奸生子’。
我知道,长兄因我母亲的缘故,历来不大喜欢我,但即便父王不许他们来看我,他们隔三差五就给我送衣食,冲着份关照,我对他们由来只有崇敬没有半分憎恨,直知真相,我才知道他们比世上所有的魔物都虚伪恶心!”
那日他带着查的一切,兴冲冲澜王府去见父王,父王年岁已高病卧在床,看小儿子呈上的证据,只淡淡挥了挥手。
“下去吧。”
蔺敏同被兜头淋下一盆冷水,僵在了床侧,父王明明看完了些证据,何对他还是此冷淡?
紧接着,他听父王令人叫长兄和长嫂进屋,那一瞬他心里全然明白了,当初就是因长兄证明母亲曾南钦“有染”,母亲才落了今天的田。
许是长兄新近又给父王看了更多证据,所以父亲并不肯相信他和母亲。
毕竟比起历来厌憎的小儿子,父王然更愿意相信大儿子的说辞。
他的努力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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