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 125 章(5/6)
“那之后没多久,父王就病逝了。
母亲被幽禁多年身体早就垮了,之所以苦苦支撑,不过是盼望着有朝一日看我的处境有转机,听说我父王都不原谅她,一恸之下离世了。”蔺敏的语气冷硬铁,“你问我何对你爷娘冷酷无情,何不问问他们何对我没有半点恻隐之心?
我母亲背了一世污,连带我深陷泥淖,而一切全拜你父亲所赐!”
小他耳力过人,无论他走何处,总能听那些贵妇在背后悄悄议论他:“人倒是好的,只可惜有个那样的娘。”
“底是不是老王爷的亲骨肉,还真不好说。
“
些话语就淬了毒的箭,一次次扎入他的胸膛。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和你们的处境迥然不同。
你爷娘面上待我亲厚,其实假情假意。
清虚子对你们几个非打即骂,待我却极客套。
圣人和刘皇后口口声声对我们一视同仁,但真了说亲之时,她你们挑的不是王郑邓武的后裔,便是外强蕃的千金,轮我挑时却总是些低阶官员和外贵胄的女儿。
些虚伪和矫情,我早就恶心透了。”蔺敏猛笑起来,只是笑声比外头的风雪还寒凉,“没人会站出来说明当年的一切,没人会大声告诉天下我母亲没背叛过我父王,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让些人闭嘴,除非长安城我一人说了算!
我差一点就成功了——”
他厉目看向蔺承佑,清隽的脸庞上满是遗憾。
“事今,最让我惋惜的不是事败,而是谋事那晚明明了那么多人,偏偏让你爷娘侥幸逃脱了!”
那阴狠的神态,让他看上去平日判若两人。
蔺承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囊袋,将其放桌上:“来之前父王嘱托我些东西带给你。
顶上封信是当年祖父上书求圣人封你‘淳安郡王’的奏疏。
剩下那些,是你母亲在闺中时做过的绣活和写过的一些信。”
蔺敏在听前句话时毫无反应,听最后一句话却怔了怔,快步走桌前,拿起展开看。
一看信上的字句,他脸上闪现过一抹夹杂着耻辱和惊愕的神色。
“当年你母亲在信上对密友吐露的心事,说心里早就有个恋慕的郎君,可惜那位郎君门第太高贵又从未正眼看过她,她此痛苦不堪,了排遣相思,就擅给那位郎君做了好些绣活。
些信她一封都未寄出,绣活全藏在闺房里。
那时你母亲本表亲曾南钦订了亲,不久后却突然悔婚,然后以崔女的身份嫁入了澜王府做继室。
你母亲嫁入不久,曾南钦越想越恼恨,便潜入你母亲的闺房准备拿回他当初送她的那些定情物,结果无意中搜了些信和绣活,那一刻他才明白,你母亲甘愿给人做继室并非单单是了澜王府的富贵,还有别的原因。”
蔺敏盯着那些绣活,原本清亮的双眸,一霎儿似能渗出血。
那些绣活上,无一例外绣着“效”字。
“我阿爷是很厌恶你母亲,但他因怜惜你,早就将那日在山上斗玉尸的情形告诉了祖父,祖父冷待你和你母亲,并非是因怀疑你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了别的缘故。
曾南钦了撇清和崔氏之间的关系,在狱中托人将些东西转交给祖父。
那一刻祖父才明白崔氏嫁入澜王府的初衷,或许是深觉耻辱,祖父去世前不只待崔氏母子冷淡,待我阿爷很疏离。
一点,凭你的敏慧,当初多少该有所察觉。”
“阿爷成亲后带着我阿娘住了成王府,祖父则常年独待在澜王府,我不大敢去找祖父,小就师公更亲近,祖父了少见我阿爷,甚至不让爷娘去澜王府请安——祖父晚年,过跟你们母子一样不开心。
祖父被心魔折磨了许久,直临终前才释然,他深悔过去因崔氏的缘故冷待你,便写下那封你请旨封王的奏疏,说愿意将的食邑和封全留给小儿子,还求圣人将澜王府的宅邸换一座新府邸你做封王之用,所以你十六岁就被封淳安郡王,食封远远超过本朝历代王爵,伯父和阿爷了堵住悠悠众口,在颁布旨意的那一日,一再在满朝臣工面前强调是祖父的遗愿。”
可惜崔氏被软禁了么多年,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早已飞遍了长安城每个角落,仅凭一个封号,什么改变不了,蔺敏好,淳安郡王罢,一生都无法躲开些流言蜚语。
而一旦仇恨的子在心里生根发芽,皇室些事后补救的举,在蔺敏眼中然都成了惺惺作态。
说完些话,周遭变异常安静,对面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偌大一座广殿,一时间只能听粗重的呼吸声,蔺承佑无法视物,只能静静聆听和感受。
那是一近乎狂乱的情绪,咫尺之外能被震撼和感染。
哑默了一回,蔺承佑迟滞起身,把那堆旧物留在桌上,循声往外走去。
忽听身后传来“撕拉”一声响,像是纸片被撕碎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那样决绝,那样急不可待,分明急于否定什么。
一声又一声,不绝于耳,很显然,桌上的信和布帛正被人恶狠狠逐一撕碎。
蔺承佑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那声音却戛然而止,背后冷不丁响起蔺敏的闷笑声,笑声古怪扭曲,癫狂不受遏制。
幽静的广殿里,那满含屈辱的笑声不断回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刺人心耳。
蔺承佑不禁停下了脚步。
蔺敏断断续续笑着,悲恨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连我都骗………阿娘……我一生……我一生…………不值。”
蔺承佑心中一涩,爱恨,一刻统统成了空。
推开殿门,滔滔风雪声迎面扑来,瞬间盖过了大殿中那苦痛癫狂的笑声。
茫茫天间,唯有雪花洁净初,蔺承佑未作停留,径直顺着丹墀往下走,寒凉刺骨的气息拂脸上,似能涤荡人的肺腑。
双眼已盲,风雪声影响了他的判断,每走几步,他就会猛踉跄几步,身后一直有脚步声相随,但没人敢扶他。
又一次被绊倒时,蔺承佑顺势跌坐下来。
“我累了,歇一歇。”他侧过头对身后的人说,“太冷了,你们别跟着处跑了,先仙居阁烤烤火,我认路,稍后会来寻你们。”
绝圣和弃智没敢说话,任谁都看出师兄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太监上前将捧在怀里的氅衣披蔺承佑身上,离开前出于习惯留下一盏灯,蔺承佑似乎猜他们做什么,补充道:“留灯做什么,我又用不着。”
几人面色一黯,提着灯笼静悄悄走开了。
在黑暗中静坐了许久,蔺承佑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抬头朝南方的方向眺望一晌,眼前都半点光亮都无。
他嘲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管玉笛,放唇边便吹奏,就在当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悄然靠近。
蔺承佑放下玉笛分辨一阵,感觉对方是一缕无害的幽魂,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走开。
那缕幽魂却执意守在他身边,蔺承佑忽然意识什么:“严大哥?”
仿佛回应他话,面前卷起一点微弱的风声。
蔺承佑喉头一哽,用手往前探了探:“你来跟我道别?”
面前只有一片虚无,仔细听,风声有些不同,幽魂似在含含糊糊说着什么,蔺承佑念咒打开周身灵力,凝神听了一会,才听出幽魂在对他说谢。
“何需言谢。
记我第一日去大理寺点卯时,严司直就告诉过我,查案追凶本就是你我的天职。”蔺承佑涩然笑了笑,“谋害你的人落网了,那些旧案全都查清了,严大哥,你放心走吧。”
幽魂却仍在徘徊。
蔺承佑酸楚颔首:“我忘了,嫂子怀有身孕,严大哥是舍不嫂子。
有我在一日,成王府便会关照嫂子和侄儿一日……年关在即,再不走就不好投胎了,该走了,让我送你最后一程。”
风声里夹杂着叹息,幽魂似在追问蔺承佑什么事。
蔺承佑想了想:“我的眼睛?”
幽魂飘荡蔺承佑的颈后,似确认那赤金色的蛊印还在不在。
“不在了。”蔺承佑笑道,“蛊虫跑眼睛里,我盲了。”
幽魂卷起一阵风声,那是一个含含糊糊的“滕”字。
蔺承佑一滞。
幽魂急切徘徊,似乎在问有什么法子能帮蔺承佑复明。
蔺承佑沉默着,原来他的不快活,连幽魂都能感受。
枯坐了一晌,忽然听不远处跑来脚步声,绝圣和弃智放心不下他,底回头找他来了。
幽魂被脚步声所惊扰,一忽儿躲了一边。
绝圣和弃智老远就看见师兄在黑暗中独坐。
两人鼻根发酸,从小大,他们从没见过师兄般消沉过。
师兄样不快活,除了因淳安郡王的事难过,一定还很担心滕娘子。
再过两日就是滕娘子的十六岁生辰了。
纵然滕娘子了大义又过一回,但谁不敢保证她身上的咒就一定消除了。
偏偏师兄还不能去扬州找她,因滕娘子还没想起师兄,时候去找她,会害她失明失智的
那日师公亲审问了那位文清散人才知道,只有刻骨的思念才能克化蛊毒,除非滕娘子对师兄的情意已经铭肌镂骨——
师兄已经等了好些日子,许会永远等下去。
师公说,是师兄命中本就有的情劫。
滕娘子了补天浴日葬送了性命,师兄了帮她招魂遭了天谴,一切都有因果。
天气样冷,再样闷坐下去师兄会变成雪人的,两人小心翼翼近前:“师兄,你在跟谁说话?”
一回蔺承佑倒没急着撵走师弟,只 “望” 着幽魂藏匿的方向:“碰见了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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