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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1/3)

三月二十五, 香象书院开学。

天刚蒙蒙亮,书院门前的大街就停满了各府的犊车。

为着这一天,各府已经提前筹备好些日了,拂晓一开门, 下人们就络绎不绝往内搬送箱箧, 似是知书院规矩大, 仆从们个个谨言慎行,门外毂击肩摩, 门内却连交谈声都不可闻。

滕玉意与杜庭兰是最早来书院报的, 一入内便官带她们主仆前往寝舍。

正如皇后所说,那回在乐山庄拟的几个好名字全都在了书院各处。

教经的书阁名叫探骊院,这是当初武绮献的。

教音律的名叫东游楼,这是郑霜银献的。

娘们的寝舍名叫自牧阁,为户部尚书柳谷应之柳四娘所献。

寝舍下来是两人一个套阁,因学生中大多是世家,特准许每人带一名婢, 但不能在房中置膳,更不能在房中饮酒作乐, 所学生一律要在思善阁膳。

晨间早课,晚间不得擅自出入书院,至亥时中必须就寝,就连三餐的餐飨也都定了时辰。

滕玉意杜庭兰在一套寝舍。

杜庭兰住在东厢,滕玉意住在西厢,中间是个小小的起居室, 杜庭兰身边留了大丫鬟红奴,滕玉意在春绒碧螺之间犹豫了许久,想起两婢中碧螺梳头更快, 而梳头快就意味着她早上能多睡一会,是忍痛选择了碧螺。

春绒为此哭红了鼻头,想着将一个月不娘了,直临走的时候还在抹眼泪。

姐妹俩住在东边寝舍的中间,右边是彭花月姐妹,左边是郑霜银侍中邓致尧的孙邓唯礼。

再过去,便是李淮固柳四娘的寝舍。

武缃武绮不与她们住在一排,而是则住在对排的寝舍里。

李淮固出来时,滕玉意留神打量她,李淮固是大病初愈,脸色难免比头些日差些,好在体态袅娜,一病之下,非但不减容色,反倒更添了几楚楚可怜的风致。

不一会,皇后驾临。

学生们噤若寒蝉,捧着绢候在前庭。

时辰一,两位院长,四位官,应邀前来观礼的几位大儒,连礼部尚书,升鼓箧之礼。

典礼参照国监升学的流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皇后为鼓舞她亲自挑选的这第一批学生,说了好些勖勉之词。

皇后训话时望了望底下的杜庭兰,这孩的那份文静又与旁人不,不是装出来的,是当真宛如一尊柔美庄严的菩萨像,那小大人的模样,真是越看越招人爱。

皇后训完话,滕玉意才敢将视线平视前方,不出所料,她在皇后身边了蔺承佑所说的那位简官简明秀。

简明秀是洛阳大儒简文清之,也是四位官中最年轻的一位,约莫二十岁出头,据说跟父亲一样文藻宏丽,为着继承父亲的书院,才立志终身不嫁。

简官目不斜视,始终不曾看过底下。

她是司读官,所谓司读,指的是掌管学生们的课业。

待学生们依次缴完束脩,礼就算了,皇后起驾回宫,刘副院长带领学生们伏拜相送。

滕玉意本以为今日不过是升礼入学,礼毕便会让她们回寝舍整理箱笼,哪知官们紧接着就带领她们探骊院上课,第一堂正是大经之首《礼记》的首卷,而讲课人正是由副院长刘夫人。

刘夫人素来不苟言,教书时更是不怒自威,学生们端坐在席上,个个大气不敢出。

滕玉意怕自己不小心打呵欠,只得咬紧牙关。

昨晚她为了收伥鬼大半夜才回府,早上天不亮又起了,捱现在早已困了,若是教些新鲜的她或许不至打瞌睡,但这些经她十岁前就背熟了,实在叫人犯困。

为了散注意,她瞥瞥左右,彭花月眼睛瞪得大大的,彭锦绣的脑袋却早已一磕一磕的了,负责司律的白官巡视此处时,戒尺轻轻敲了敲彭锦绣的几面。

彭锦绣猛一激灵睁开眼睛,依据书院守则,被司律官现上课偷懒,下课后需得将当堂的功课手抄二十遍,这下她哪敢再瞌睡,只能望着桌面欲哭无泪。

那头彭花月似是嫌妹妹不争气,忍不住对妹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未几,刘院长开始问,这问题很深,也很活,起初无人应答。

不懂的,自是不敢随便接话。

懂的人,例如杜庭兰稳重内敛不喜出风头,是不愿答;

郑霜银性情孤傲,觉得问题太简单,是不屑答;

滕玉意入书院是来找凶手的,可不是为了表现优异嫁给宗室弟的,是懒得答。

刘院长等了一晌没等人接话,干脆往下一指:“武缃,你来答。”

武缃一字不错地答上来了,末了还温地引申了一番。

刘院长边听边颔首,滕玉意讶然打量武缃,这问题答上来不难,但武大娘的这份地属实让人另眼相看。

这不只需要熟读经,还需一份极高的领会能。

不过再一想,武中丞的才名历来不输郑仆射,武家大郎武元洛也神童之名,武家满门都是绩学之士,武大娘此学识也就不出奇了。

她细细打量武大娘,相貌比妹妹武绮更柔美,只是性情不如妹妹武绮活泼,滕玉意与武二娘算是很熟了,可也只与武大娘才说过几句话,只当武大娘天生害羞,没想人家只是善藏拙而已。

回想起来,武大娘也是在退亲之后才开始频繁露面交际,依滕玉意看,段青樱处处都不如武缃,郑大公应该是眼睛漏了风,才会在定亲前跟段青樱了首尾。

转念一想,自己不是也被段宁远摆了一么,滕玉意在心里冷,世间男无不喜欢异思迁,婚约在身也拦不住这帮男头脑热。

忽又想起阿爷阿娘,当初爷娘多么恩爱,阿娘去世时身边却只她一人,阿爷他——

想着想着,她心里就仿佛结了冰渣,只余一片冰凉。

刘院长果然对武缃大加赞许,令简官将武缃的答话记下来送宫里给皇后过目,又说:“往后出题时,凡是答得好的,都会在记在各人的操行簿上,做日后评优之,答案尤为出彩的,会即刻送呈皇后。”

言下之意是学生们的言行都会及时反馈给宫里,往后需得勤勉自省。

众人惴惴应了。

上完这堂课,就晌午了。

学生们送走刘院长,自觉精疲尽,便相携思善阁去午膳。

好在午膳时无官在旁监督,一下就没那么拘束了。

膳毕回自牧阁,柳四娘率先带着婢给窗们送面礼,紧接着郑霜银邓唯礼也带着食盒出了屋。

滕玉意杜庭兰也各自准备了礼物。

几个人一带头,自牧阁益热闹起来,小娘们在游廊相遇,热热闹闹互赠礼物。

邓唯礼似是对滕玉意很好奇,送礼时含看了滕玉意好几眼。

滕玉意也忍不住端详邓唯礼。

邓唯礼的祖父是侍中邓致尧,外祖是卫国公,端的是华贵满门,长安城数一数二的贵。

头些年邓夫人病逝,外祖母疼惜外孙,常将外孙接洛阳居住,邓唯礼一年中大半时日不在长安,但因邓唯礼性情诙谐可爱,无论走何处,身边总一大堆孩相随。

她前世在大明宫觐时过一次邓唯礼,当时因为面皇后不敢四下里打量,最后脑中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只记得邓唯礼姿貌明艳。

此番一打量,才现邓唯礼跟自己些挂相。

柳四娘也立刻现了这一,看看滕玉意又看看邓唯礼,讶:“滕娘邓娘好像像,杜娘你觉得呢?”

是像,杜庭兰在心里想,都是水汪汪的眸,花朵一样的脸盘,但细看却不像了,邓娘眼睛细长些,妹妹却是一双杏圆漆黑的眼睛。

与其说相貌像,倒不如说气度些像,都是未语先,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娇贵模样。

邓唯礼憨着头:“我说为何觉得滕娘那么亲切,原来是我俩挂相的缘故,你不记得我了吧?

我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我们斗棋,那么多小孩就你赢过我。

可惜头两月我在洛阳外祖家,不知你来长安了。”

滕玉意一愣,她幼时与邓唯礼过面?

那是哪一年的事了?

她怎么一印象都没了。

她问:“我在哪赢的你?”

“在我们府里,我祖父做寿,你们府里的管事带你上门送礼,你我们玩了一下午呢。

你那时候才五六岁吧,我跟你年。”

杜庭兰在旁听着,忍不住微微一,两人模样不算相似,但说话时这副聪明外露的神态倒是像。

邓唯礼说话间挽住滕玉意的胳膊,又令婢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二人。

彭氏姐妹出手最阔绰,居然给每位窗准备了一套上等笔墨纸砚,纸是剡溪纸,砚是龙须砚,墨笔也都是珍稀上品,窗们纷纷闻讯而来,彭氏姐妹屋里一下集结了十来个小娘。

这厢说完话,大伙又相携去柳四娘李淮固的屋里,李淮固待人接物极周,这次窗相,论理会准备些出心裁的礼物,可她不知是不是刚病愈的缘故,只拿了些自家府里做的心。

滕玉意对李淮固刮目相看,一个人不怕出错,就怕出错后意识不症结所在,李淮固被咒术一害,竟马上知自己此前行事太招眼,为了避锋芒,看样决定遵养时晦了。

接下来窗们去各屋送礼时,李淮固果然只吟吟相随,邓唯礼与郑霜银大肆讨论音律时,她也不再像往日那样不露痕迹地插言。

送完礼,官们便带着使们过来说该午歇了,孩们这才依依不舍各自回屋。

碧螺红奴相约厨司去取水,滕玉意自行在西屋鼓捣一阵,抱着小布偶跑东屋,说要跟阿姐在一张床上睡。

杜庭兰好脾气地把枕头推给滕玉意,自己往里挪了挪,顺势抬头往对屋望了望,悄声说:“你又在床前挂了百花残?”

滕玉意把衾被拉自己下巴处:“窗边我也挂了。

午歇足一个多时辰,我睡觉实,端福也不在身边,谁知那人会不会使出什么怪招。”

“谨慎些好。”杜庭兰,“你昨日是不是歇得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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