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着腰侧元一法剑，卫韬暗暗一声叹息。

“青言，你先去换衣服，然后是青循。”卫韬在暖炉边上坐下，向后看了一眼。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个静坐发呆，另一个默默出神，各自不知在想些什么。

武青璇也不嫌弃，直接找了最近的桌子坐了，将手边酒盏倒满，高高端起，“一杯薄酒，礼敬诸位，日后吾等便情同兄弟姐妹。”

“风洳太上啊。”

厢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扶手断裂，陡然化作无数细小木屑，如流沙从指间滑落下来，在地面铺开一片。

耳朵也在微微颤动，仿佛在倾听着什么声音。

再往更深处想上一层，之前青璇殿下的忧愁焦虑，很有可能便是故意为之，暗中其实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对方集合力量跳将出来，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有牵挂是好事，能让你在这世上有根，而不是四边不靠，漂浮不定。”

外面疾风骤雨，不停拍打在屋顶房檐，传来噼里啪啦的密集响声。

与韦绝言一战，加之被动破开玄感那扇大门，他不管是精神还是体力都消耗过甚，还要比太玄山上与北荒老僧一战后更加疲惫，几乎快要到了勉力支撑的程度。

“我刚才想问题入了神，倒是麻烦二公子了。”

他快走几步，丢掉长刀躬身一礼，“见到殿下和道子安然无恙，在下这颗心是终于是定了下来，不再七上八下、彷徨焦虑。”

守在外面的亲随刚要询问，便被满脸焦急神色的冯赟海拦住，领着两人去收拾另外一间屋子。

“你们怎么还不走？”

“和桂书仿相关的一切事宜，在巡礼司内也是禁提的秘密，我没有专门去询问过，所以并不了解。”

曲裳道，“妾身晓得道子就在后园，又听到那里雷声隆隆、地面涌动，便有些担心道子安危，又哪里有心思离开。”

他颇为诧异地挑了挑眉毛，“哦？

那么在殿下眼中，孙洗月又是个怎样的人？”

冯赟海俯下身体，刚刚开口发问，却是猛地又闭上了嘴巴。

不管什么人，在靠近这座园林府邸时都会小心翼翼，放轻声音，生怕搅扰到居于其中的贵人。

如此就算是能回到府城，家父也不会饶了我这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哦，再后来的话，风洳太上不是被自己的关门弟子杀死了么，孙道子洗月也随之叛门而出，流落江湖。”

刘长老垂下目光，“宫派主请节哀。”

“都别说话，也别碰他。”

他开始沿着来时的路返回，顺手将法剑系回腰上，“殿下知不知道位于漠州大山深处的萝茶族？”

一连串念头在心中闪过。

卫韬便在此时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从坐了许久的地上站直身体。

十数个呼吸后，她猛地一咬牙，鼓足勇气道，“我也曾学过琴棋书画，丹青描摹虽不敢说特别厉害，却也至少能有个六七分，甚至是七八分相像。

去吧，和你们姐姐在一起，保护她的安全，等天亮之后再过来，由我护送你们去往青麟山。”

两人就那样相互对视，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见面之后无语凝噎，默默无言，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宫苑收回目光，款款向院内走去，“刘师兄不必担心，你只要好好配合，那就一切安好。

武青璇幽幽一声叹息，“我之前不是和冯公子说过了么，一旦后园有了什么动静，你千万不要有任何犹豫迟疑，走得越快越好，直入府城莫要回头……”

直至不知多少年过去，他们又开始与山外接触，种植茶树外出贩卖，就又有了萝茶族的叫法。”

卫韬点点头，“那么孙洗月呢，殿下久居京师，和玄武道宗门距离并不算远，以前有没有见过她？”

宫苑面上笑容不变，语气依旧平静，“我原以为，得到这一消息后会心生哀伤，却未曾想从头到尾心如死水，波澜不生，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

武青璇微笑说道，“去年因为漠州叛乱，父亲在家里偶有提及，我听了后便专门了解了一番，说起萝茶族，其实在更早的时候，他们被山外的人反而叫做罗刹族。”

可惜那几个人都已经死去。

卫韬沉默片刻，面露温和笑容，“曲姑娘未曾修习武道，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时间离远些为好。”

只有冯赟海面露恍然表情，顿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闹出半点儿动静。

“刘长老家族枝繁叶茂，子弟众多，实在是令人羡慕不已。”

“二哥不走，我也不走。”

卫韬端坐炉边不动，眼眸之中红丝涌动，最终居于瞳孔正中。

武青璇眺望着火红的晚霞，回忆着缓缓道，“在十来年前，我曾经在京城祭典大礼见过他本人，看起来就是个相当和善，总是笑眯眯的老人家。

表面上是在盯着韦绝言的眼睛，实际上却早已不知飘向了何方。

“也有过接触，他们各有不同的性格，不过总体上说，都算是不错的人。”

“不是稀世珍宝，而是一具尸体！”

寒风呼啸，冷雨纷纷。

就在此时，卫韬闭上眼睛，低低叹息一声，“你们要听自家姐姐的话，不要总像是个木桩子一样守在我的左右。

冯赟海又是躬身一礼，“殿下身处险境，在下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逃生？

说着，她又转头看了冯卿萍一眼，“而且我和卿萍小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想着也要留下来陪她一起。”

冯卿萍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平静。

武青璇双手合十，做出参拜姿势，“萝茶族祖堂供奉的画像，我便亲眼看过，还被父亲好一顿训斥，说我不要好奇心太重，看些不该看的东西。”

武青璇暗暗松了口气，对默立不动的弟妹严肃道，“刚才我和卫道子说的话，你们只需知道宁道主下山退敌，其他的事情全都不要说出去，最好连记都不要记住，知道了么？”

月上树梢、夜色深重。

毕竟天下武者众多，修成宗师的却是极少，而身怀幽玄诡丝的武道宗师，更是少之又少。

…………

卫韬微微点头，面露温和笑容，“青璇殿下说的极是，那就按殿下的意思办吧。”

“繁花似锦，暗香浮动，你能够死在这里，也算是给自己选了一块上好福地。”

刘长老试探着道，“派主可是找到出路了？”

武青璇静静站在一旁等待。

卫韬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孙洗月击杀风洳太上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在场亲眼看到，内里的详细经过究竟如何，青璇殿下又是否知晓？”

将杯中酒水饮尽，她又斟满一杯，随后起身离席，对着青麟山所在方向深施一礼，“还要多谢宁道主出手相助，救下了我们姐弟三人的性命。”

曲裳和冯卿萍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洋溢着年节时才有的喜气。

说完后，他转过头来，眼前却是毫无征兆一花。

“道子以如此年纪，便能击杀邪道宗师韦绝言，当真是令人惊讶无比，甚至说一句惊世骇俗都不为过。

她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呆呆站在那里，怔怔看着被自己弟弟妹妹左右随侍的那道身影。

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子救了我们姐弟性命，所以我绝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欺瞒道子。

卫韬心中念头不断闪动，“那幅画像，和萝茶族祖堂所供奉的尸体，他们之间有没有关系？”

所有人全部离开。

“是大老爷回来了！”

对她说的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风洳太上这一脉啊，如今也就剩下一个生死不知，踪迹全无的孙道子，几乎算是断绝了传承。”

…………

“从白骨祭坛变成了满山花海？”

刘长老又道，“派主心有疑惑，为何不入本门，找齐道主做一问询？”

但我和他的具体情况又有不同，也不想像他那般忍受苦熬，所以才想着要找寻一个出路。”

时值清晨，整个小城从沉眠中醒来。

卫韬再次陷入思索，片刻后才斟酌着慢慢说道，“殿下对玄武道的风洳太上，有没有一些了解，他在当年的全盛时期，又达到了怎样的高度层次？”

“你不怕了，我却是怕得要命，只是局面已然如此，无论如何也得硬撑下去而已。”

宫苑在门内停下脚步，欣赏着眼前的景色，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微微笑着，慢慢说着。

毫无征兆的，银色丝线刺破虚空，没入不远处一个打扫卫生的仆役眉心。

那人顿时怔住不动，片刻后忽然软软倒地，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

宫苑便在此时收敛笑容，“如果刘师兄还是不愿配合，吾便会当着你的面灭你满门，再让你在诡丝逆乱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世间最难忍受之痛苦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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