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斜斜映照下来，将笼罩整夜的淡淡霜雾尽皆驱散。

但在城墙门楼之上，却还有一团氤氲白雾毫无变化，从头到尾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宁玄真双眼微闭，肃立不动，仿佛已经和下方的砖石不分彼此、融为一体。

他能隐约感知到，自北荒南下的宗师就在城内，却又藏木于林、藏水于海，再难发现其行踪。

此人既能出神入化，又能返璞归真。

有着梵天灵意眷顾，所用的似乎还是大周教门的手段。

宁玄真思及此处，古井不波的心境也不由得升起一丝涟漪。

一两天的等待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自从破境武道宗师后，他为对抗梵天灵意，在青麟山上枯坐数十年时间，早已经勉强成习惯，习惯成自然。

只要能找到对方露出的一丝破绽，就算再在这里守候十几个日夜，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再看向卫韬的眼神，顿时变得愈发明亮动人。

为了压制幽神刺，他一直都处在天人交感的状态中，陡然被一道自车厢内扑面而来的恶意打破意境，扰乱了心神。

罗青隽心念闪动，双手法印再变。

“她被梵天恶念环绕，还有剑伤在身，又生受了我的梵天血祭之法，就算是逃了出去，怕是也活不过几天时间。”

“罗掌门在这里施展血祭之法，怕是有伤天和。”

她进来后就在门内站定，秋水般的眼眸波光流转，对着他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宁玄真怕是巴不得我去找他，所以能安然等着老东西自己去死，我为何要让自己亲涉险地？”

还有丝丝缕缕的寒意，混在雾气中传递过来，下面的石阶甚至肉眼可见的结出了冰霜。

忽然间，她发出一声幽幽叹息，“卫师弟此次下山，竟然受伤了么。”

咔嚓！

这就足够了。

轰！

就在剑光显现的瞬间，空气猛地被撕裂。

他沉默片刻，再想一遍那位吩咐下来的事情，直到现在都还有些不太相信是真的。

咔嚓！

他低头看了一眼，表情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你是教门中人，却有着黑暗扭曲的武道真意，当真是让人心生诧异。”

卫韬从木椅起身，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水，“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

卫城内的居民开始准备午饭，袅袅炊烟接连升起，带来了各种食物烹煮翻炒的香气。

仿佛真的有一双眼睛，高高在上俯瞰下来。

宁玄真左肩被长剑刺入，留下一道前后通透的血洞。

只是对方前面一直隐藏得很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就抑制不住没有敛住气息？

宁玄真并没有动。

虽然有着房屋院墙的遮挡，她也能清晰感知到，有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忽隐忽现，若有似无，已然来到了这座被诡丝占据的小院近前。

剑客微微皱眉，伸手按住了背后的剑匣。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此人又藏身妖教往生之地休养生息，无论如何都应该晋入到了阳极大宗师层次才是。”

轰！

一道惊雷在城外官道炸响。

或许下一刻就要被开肠破肚、撕扯成大大小小的碎片。

因为就在同一时间，他同样察觉到了一缕锋锐剑意，正自西向东迅速靠近过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书桌上的烛火一直都在静静燃烧，却没有变短分毫。

这是一个满头白发，从面相上看却又相当年轻的男子。

卫韬在默默出神，似乎不愿打破这一份宁静。

倪灀微微一怔，片刻后若有所思道，“就在之前不久，老师感知到有青莲宗师北上齐州，莫非说的就是巫尪？”

停顿一下，她幽幽叹了口气，“到了那个时候，就只有生死胜败一说，其他都是虚的。”

两人相隔一张书桌，最多只有几步的距离。

不是任务难以完成，而是因为实在太过简单。

随着向上的不断攀登，卫韬悄无声息没入到了大雾之中，然后继续沿着狭长石阶蜿蜒向上，不久后终于站在了这条山路的终点，抬头看向身前那座满是沧桑的高大石门。

“在老夫眼中，你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疯子，”

顿时所有诡丝如大浪滔滔，尽数朝着一个方向奔涌而至。

城内战斗毫无征兆爆发。

卫韬从沉思中惊醒，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个高冠袍服的修长身影，正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

啪嗒！

“小韬和灀儿带着其他弟子先走，我们几个老东西久经玄感妄念折磨，争取可以扛上一下，给你们争取一点的撤退时间……”

…………

其实他早早就发现了那辆马车，开始并没有太过在意，只看了一眼便准备与之擦肩而过。

“卫道子。”

就连去敲钟的内门弟子也僵立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这是简化过的梵天大醮，可以直接镇压吾等武道真意，不过看这些个北荒武者的情况，似乎与四十年前又有了些许的不同。”

悄无声息间，透明诡丝没入一个又一个居民体内，贪婪汲取血肉精华，吞噬生机活力。

北勿在一片树林旁停下脚步。

“这帮人都是疯子，怪不得当初武帝要将他们直接灭门。”

随后缓缓后闭上眼睛，在橘黄的烛光中入定，开始感知一部部外道功法的玄念意境。

“阳极秘法，混元归一！”

宁玄真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其实我也可以帮你。”

白发剑客三尺青锋只剩一半，胸腹之间两道巨大的空洞，甚至能清晰看到里面蠕动的内脏。

但无论是对宁玄真，还是对白发剑客来说，这种战斗反而更加凶险，拼的就是一往无前，狭路相逢的一线胜机。

除了北上齐州的青莲宗师外，还有人自北荒南下，直奔齐州府城而来，如今看来，老师应该是去了北边，拦住了那位北荒宗师。”

他只看到了一片如水流淌的黑暗。

随后缓缓退散消失。

他眼中只有背负剑匣而来的那人。

桂书仿话锋忽然一转，“藏剑阁大剑师已死，宁玄真也身受重伤，罗掌门在这场交锋中几乎没有太大损伤，为何要急匆匆撤离此地？”

青麟殿。

“怎么，现在忽然下不去手了？”

“孙洗月到底要做什么？”

即便是到了现在，再回想起此次道左相逢，他心中也不由得升起道道波澜。

想着忽然就再也没了消息的北荒人妖，卫韬顿时恍然。

咔嚓！

卫韬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本该在殿内端坐静修的宁道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原来是孙洗月，她竟然没有死。”

倪灀闻言，粲然笑道，“余婆婆以前曾对我说过，不管是天赋资质、意志毅力，亦或是机缘运气，这些平日里无论怎么说，怎么比较重要性都可以。

一道苍老女声悄然响起，余婆婆、万长老、崇长老等人联袂而至，同时出现在了石门下方。

“宁玄真下山，元一道空虚，你们这就赶往青麟山，将老家伙的徒子徒孙送入黄泉，也算是让他们提前下去探路，为自家道主的到来打好前站。”

目光在虚空中交织纠缠，许久后才各自移开。

“我也是最近才知晓个中缘由。”

陡然鲜血飙飞，黑气环绕。

“城内藏着两个，外面再来一个，他们这是约好了，要一起过来找老夫打牌吗？”

罗青隽推门来到院中，抬头朝着城楼望去，“来自西极藏剑阁的锋芒剑气，还有了无痕迹的返虚之意，再加上我这个南下齐州的北荒圣师。

说到此处，他忽然闭口不言。

宁玄真淡淡说道，“越是接近死亡，我的实力就会越发增强，你若是不信，就可以再朝我刺上几剑，看一看老夫是不是在信口雌黄。”

宁玄真一声暗暗叹息，虽然这丝不同只出现了刹那，但对于他来说，却已经能将目标锁定到几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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