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水中央。

楼船破水分波而行。

最高一层的阁楼之中，暖炉生香青烟袅袅。

卫韬端坐桌后，手捧热茶轻啜慢饮。

在其手边，放着一条青色甲片串成的项链。

不时随着他的触碰叮咚轻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悦耳之声。

邢妱坐在一旁，将空了的碟子撤下，又换了几盘新的点心摆好。

“若不是新接手的福地出了些问题，我也不会从宗门北上齐州，更无缘在珞水河畔见到卫师弟的宗师风范。”

她擦了擦手，微笑说道，“自从被宫主安排任务后，我紧赶慢赶才给卫师弟做出这串新项链，还要加上送给倪灀师妹的礼物，总算是没有耽误了行程。”

卫韬很想说项链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上面的甲片，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是以茶代酒，表示感谢。

那是一双让他感觉非常陌生的，亮若星辰的双眸。

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双眼睛。

“门内还有诸位长老殿主在，弟子又有何德何能……”

喝完最后一口香茗，卫韬将茶盏置于桌上，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开口说道。

邢妱拈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细嚼慢咽，“若我真的处理不了，自然不会对卫师弟客气。”

数个呼吸后墨色丝线倏然从尸体内钻出，上面缠绕着一块碎片。

无论定玄山变成什么样子，都和他都没有关系。

本以为提升明牝篇成就玄武宗师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竟然忽略了天人交感，会引发如此的动静。”

棺椁悬空，下方伸出墨色触丝刺进地面，每隔数个呼吸时间便会一阵轻颤。

“以玄影修巳为镜，体悟感知龟蛇意境，再加上一直以来从未松懈的阴阳和合修行。

毕竟时光如水流逝，冲刷切割一切，世间万物都逃不过生老病死、成住坏空的变化。

他缓缓抬头，目光透过浑浊涌动的河水，看向漆黑如墨的天空。

又是一步踏出，便穿过船尾来到珞水之上。

神秘气息分批注入身体。

“我弟弟欠揍，已经把他打晕了。”

露出下方一尊漆黑如墨的棺椁。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尽量不要和元一道起冲突，不离开青麟山的宁玄真并不好对付，而且我们还需要他们挡住来自北荒的武者。”

下一刻，石门两侧的灯火被点燃，映照出盘绕在石柱上的灰鳞大蛇。

她很安心，就像是呆在宫里，坐在老师身旁。

后面更是对师兄所做之事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刹那间十数米长，比水桶还粗的蛇身四分五裂，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从石门后一路绵延向下，不知通往何方。

弟子当初和他两度交手，也不过是侥幸赢了一招半式而已。”

它的身体坑坑洼洼，许多地方鳞片都已经脱落，鼓起大大小小的血泡，内里清晰可见密密麻麻的墨色触丝，仿佛活物般在血肉间穿梭来回。

停顿一下，他开口问道，“那么在阙儿看来，卫道子又是个怎样的人？”

但是，他唯独没有看到自己。

齐太全一声低叹，伸手点两只竖瞳中间，然后轻轻向下一按。

浓郁死气将齐太全笼罩在内。

所以说，倒不如借助此次感悟玄影修巳龟蛇意境的机会，直接将明牝篇推升至圆满层次，如此或许便可以顺理成章天人交感，成就玄武宗师。

龟壳没入手中消失不见，棺椁下方地面同时裂开。

轰！

在邢妱眼中，楼船上方的天空已然变得截然不同。

齐太全低低叹了口气，“这份情谊，虽然从来未曾与他人提起，我却一直都记在心里。

玄武后山，谷尽水源。

“既然路是错的，那你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距离一般意义上的圆满，只剩下一步之遥的距离。

黑暗中，卫韬的声音缓缓响起，流淌在她的耳边。

齐太全静静注视着他，沉默许久后露出一丝笑容，“教门大比的时候，阙儿和元一卫道子两次交手，对他想必会有一个大概的认知。”

他再左右看看，完全想不明白，自家姐姐和小珺姑娘为什么会表现出如此惊讶的神态。

“老夫已经开始领悟何为法的意境，凭你的实力，还杀不了我。

啪嗒！

直至来到第二道石门。

“至于卫师弟的为人，自然也是好的，当初若不是他和倪师妹出手相助，我们怕是已经丧命于青莲妖人手中。”

和风雪交加的齐州不同，地处中原的玄州近来一直都风和日丽，气温宜人。

邢妱和小珺同时愕然抬头。

或许只是短短一瞬。

四周一下子变得沉闷寂静，就连呜呜吹过的山风，也在此时不见了踪影。

他缓缓伸手，触碰到尸体的手臂。

身前被金色阳光映照，身后却是一片目不能视的黑暗。

一路上不时有内门弟子行礼问好，他也谦和以对，每次都停下来认真还礼，没有表现出任何高高在上，骄傲矜持的姿态。

而弱水并不是一条固定的河流，更像是雨季的山间泉溪，会不断变化移动，所以往生之地也会随之而变。”

我若是不走，怕是早已经被当做祭品，沉入到了弱水之中。”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还记得当时你对我说过，诡丝寄托真灵，玄武反饲肉身，只要有一条路能够走成，就算是开拓性的壮举。”

毕竟以状态栏吸收物品的惯例来推断，越是傻大黑粗的家伙什，能够提供的金币就越多。

噗通一声坠入河中。

幽暗空间内，一对泛着惨绿光芒的竖瞳亮起。

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道，“回道子的话，青红紫玄四座莲台，每一座都九尺方、五尺高，按照妖教老人所言，取的便是九五之数的寓意。”

甚至有种将此事直接丢给卫师弟处理，我去青麟山上找倪师妹小聚几日的念头。”

齐太全闭上眼睛，摩挲着冰凉光滑的白骨，又是一声低沉叹息。

阁楼内顿时陷入安静。

他面无表情，屈指一弹。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百步，豁然开朗。

轰！

珞水陡然炸开一道大浪。

看到了其他许多同门。

结果她忘却舍离，不见不闻，从根本上和你断绝了联系。

就算附近有武者成就宗师，就算此人引动的天人交感看上去黑暗邪恶，那又如何？

难道对方还能跑到船上撒野不成？

只是在低头的一瞬间，她微不可查朝着卫韬所在船舱看了一眼，额头上不自觉地又沁出一层细密冷汗。

黑暗如潮涌动，压力遽然降临，仿佛要塌陷下来将她掩埋。

它没有任何反应，俯身去捡拾掉落的丹丸。

“有兴趣，你直接说就是。”

比起龟蛇交盘破限七十段时的痛苦，明牝篇的提升仿佛便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甚至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清爽。

他看到了早已不在人世的风洳太上。

心情在这一刻忽然变得祥和宁静。

时间悄然流逝。

只有向后坐在桌后的玄武道主，不知道在出神的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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