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考试的这几天是不要求穿校服的，居然是欧阳千千穿了校服而郁璐颖没穿，总觉得有种拿错剧本的感觉——但肖尧眼下并没有注意力去分析为什么。

肖尧想起了自己小学的时候，爸爸就经常抱怨说，医院都是坑钱的，一点小感冒一言不合就让你做CT。

他匆匆交了卷子，拿出手机。

不管了。

肖尧终于从女生堆里挤了出去，跟着郁璐颖离开了食堂。

“这干嘛呢？”他问郁璐颖。

打小，父母给他形成的观念就是，轻伤不下火线，小感冒扛着不用去医院，增强自身免疫力。

“组撒？”舅舅把眼睛一瞪：“下来！

现在不跑！”

以前生病来医院，都是父母帮他楼上楼下跑，来魔都生活这一年，竟是一次也没去过医院，因此肖尧实在是像个没头苍蝇般乱撞。

他的愧疚和懊悔是真实的。

“好像是病情恶化，被推去抢救了。

应该是。”

肖尧无视了宋海建要求大家回教室听他宣布暑假安排的要求，直接窜出了学校，骑上自己的脚踏车。

肖尧忽然想起，郁璐颖对沈婕也抱有偏见——哪怕就在昨天，她依然下意识地认为沈婕是个不正经的女人。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郁璐颖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洞，似乎是在她家门外：“几点钟了还不睡觉？

弄得我一晚上都睡不踏实，你白天不考试，我还要考试呢！”

把这些东西鼓鼓囊囊地塞进那个价值990元的牛皮书包里，肖尧跑步去了学校。

的确，他想和沈婕住在一起，想和沈婕24小时黏在一起，想和沈婕一起做一些……写出来会被审核的事情。

白天的急诊科比夜里更加繁忙，满眼都是快步疾行的医护和焦虑打转的家属，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也无法完全掩盖那种杂糅有血腥和烟尘味道的不安气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偶尔一声哀嚎和哭泣捶打着肖尧的心口，让他不由得一再加快脚步。

肖尧花了一些心思译出了这段文字，自己却没太看懂，抬头时考试已经临近结束。

“你去告诉好了，她才不在乎我呢。”提到母亲，肖尧的眼神又黯淡了一下。

“不是的！”肖尧怒道：“她才不是你想的那——”

肖尧拉着沈婕的手，趴在病床边上，运用自己娴熟的上课睡觉技能，陷入了梦乡。

肖尧现在心里除了对沈婕病情的担心，还增添了一些新的不爽。

下午最后一门考试是英语，英语这个东西会者不难，肖尧想借郁璐颖的技能，赶紧填完赶紧交卷。

可这次的最后一道大题，是一个英译汉题目——这就稀罕得很，因为一般都是考汉译英——原文是一段类似诗句的东西，估计是郁璐颖也没见过的东西。

带鱼把修好的自行车给他骑了过来，肖尧对他致以了感谢。

肖尧飞快地骑到了魔都第一人民医院，他自我感觉，就算是专业自行车运动员——打个比方说，沈天韵，也就这么快了。

“不行，我们要住院。”沈婕还没有说话，肖尧就拍板做了决定。

“怎么可能，”舅舅嗤笑道：“都困在一起了……”

不过事已至此，肖尧也只得照办。

“好好好，回避，郁璐颖你跟我来一下。”肖尧打了个圆场，打算叫走郁璐颖。

“骗我干嘛？

怕我告诉你妈？”

这件是洗过的，还是没洗过的？

奶香，肥皂味，嗯，是干净的。

肖尧托付好护士，先打车回了趟家，换上校服，拿了几件沈婕的便装，又按照沈婕在电话里的指示，拉开抽屉取了几套内衣裤。

肖尧愣住，出来的太急，竟是什么也忘记带，只拿了那张建设银行生肖卡：“呃……”

肖尧回过头，没看见人，应该是幻听了吧？

“慢点，别把小姑娘摔着！”舅舅在狂奔的肖尧身后喊道。

他的自行车窜出去的时候，隐约听到背后有人叫他。

“真快啊，”舅舅评论道：“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开放随便的吗？”

“什么？”说好的轻型肺炎呢，就一个白天的时间怎么就抢救了，开什么玩笑？

他伸手拦住了旁边走过的一位护士，有些恶狠狠地问道：“抢救室在哪边？”

且不说“肺炎”二字在肖尧心目中的严重性——自己白天还要期末考试，沈天韵应该也要去学校，把沈婕一个人扔在家里，谈何放心？

总不能再麻烦舅舅帮忙照顾吧，他也是要出去开出租车糊口的。

“哪有什么指示箭头？

！”肖尧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眼前黑的白的人影晃动，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等为此人所感动，故而今生将有所变，死亡缓启人的智慧，使我等渐悟，相逢之前问候是何等必要……”

肖尧轻轻摆了摆手：“我都不知道你会算命。”

……

“肖尧！”

如果早知道她是肺炎……肖尧懊悔地锤着自己的脑袋。

“啊？

跟我说吗？”肖尧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向郁璐颖解释了一下沈婕的情况，郁璐颖表示充分的谅解，还打算等考试结束以后跟肖尧一起去医院帮忙，被肖尧以“你要替我好好休息”为由谢绝了。

他贴心地选择了浅色的衣物，并且尽量使上下配套。

肖尧作为资深差生，对考试这件事已经习惯了可以不及格但不能不去考的态度，看吊过水以后的少女，精神气色似乎好了许多，觉得自己只离开8个小时左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Damn！

护士把胶布贴在沈婕的手背上，一把解开了绑住沈婕手腕的绑带，便抱着塑料板子离开了。

刚想到这里，手机就响了起来，肖尧刚想把它按掉，沈婕已经眼尖地看到了郁璐颖的名字：“接吧，没事的。”

“哎呀没事啦……”其实沈婕心里也对此有所怨气，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温柔地安慰着他：“别太紧张，医生不是说炎症很轻吗？”

靠近才发现，这群女生的中心是一个虽然穿了校服，外面却又罩了一件兜帽披肩，手里摆弄着一副窄长花牌的女生，再仔细一看，竟然是欧阳千千。

舅舅似乎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所幸，在多方问询打听后，肖尧总算还是办妥了所有的手续。

“什么？”舅舅大眼儿一瞪：“你个比当心不要闯祸……”

“认识多久了？”舅舅又换了个问法。

肖尧忽然意识到，大半夜的，锤自己的脑袋是不对的。

“发热，发烧！”肖尧气喘吁吁道。

“里……里面的。”沈婕小脸一红。

这什么啊？

“到那边去挂号，医保卡社保卡有伐？”

……

“切，”舅舅的眼光飘到了墙上的计划生育用品自动贩卖机上：“安全措施做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肖尧看了一眼沈婕，后者却没有看他。

他向旁边床一个不认识的病人打听，这人似乎是腿断了，打了夹板，轻声地哼哼着。

CT室的门开了，沈婕手里拿着报告，扶着墙走出来：“狗子……”

“伱什么毛病？”戴口罩的护士抬头看了他一眼。

“废什么话。”

“不是有病号服吗？”

“好，好。”肖尧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哪里还有什么过生日的心思？

今天的考试科目是历史、化学和英语——哎呀，管它什么都好，肖尧只想快点应付了事。

“玩嘛，放松一下。”欧阳千千满不在乎地调笑道：“听前辈说，有基督徒在场的话，占卜可能会失灵噢，郁璐颖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万福玛利亚，您充满圣宠，主与您同在，您在妇女中受赞颂，您的亲子耶稣同受赞颂……”郁璐颖背得滚瓜烂熟的祈祷文自行涌上了肖尧的舌尖。

这一刻，他希望那盏灯现在就熄灭，又希望那盏灯永远都不要熄灭。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红色灯光单调的旋转戛然而止，随后便转为绿色，肖尧感觉走廊里的压抑气氛也散去了许多。

片刻之后，他看到对开大门被拉开，一张担架床被缓缓地推了出来，肖尧连忙迎了上去。

推床的护士虽然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但看向肖尧的眼神中，还是难掩疲惫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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