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俩可真是夫唱妇随，天生一对，沈婕宽容地笑了笑。

“没有，”郁璐颖的语气中带着微醺的醉意：“她说她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叫我睡觉前锁好门窗，检查煤气……”

“这你就不懂了吧，丛庆人就喜欢夏天吃火锅，天越热越带劲。”

“得加钱”。

“什么叫回魔都啊，这儿不是魔都是哪儿？”

沈婕觉得很吵，就跟郁璐颖商量说想走。

“那你到丛庆去，阿拉似魔都宁。”

嗯……沈婕忽然想到，自己跟肖尧的舅舅去菜市场买小菜的时候，那大叔也是这个味道，只不过郁璐颖要高明多了。

沈婕拉住郁璐颖，问她：“你怎么就敢10%、15%地往下砍啊，你就不怕她不做了，咱们多没面子。”

“可是拍那个结婚照的体验真的很糟糕啊。”沈婕也接上了话。

最后，随便选了一家看起来挺红火的露天大排档，名唤“沈记大排档”。

沈婕平日里也大手大脚习惯了，亦没有记账的习惯，而肖尧也仿佛中了彩票一般，也开始，嗯，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他自己的消费水平——沈婕偶尔会疑惑地想，为什么这孩子可以用得这么心安理得。

郁璐颖定了定神，用余光瞟了瞟那几个汉子撩起背心所露出的，毛茸茸的肚皮，还有几个干脆是光膀子的，汗津津的结实后背上，张牙舞爪的纹身看得她眼晕，遂伸手拍了拍肖尧的胳膊：“肖尧，咱们走吧。”

“好！

省了2000咱们去犒劳一下自己吧！”肖尧大声地说。

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去想办法把那双Jimmy Choo给出二手了。

是要拍雪景吗？

就这大魔都十年下一次大雪的频率，也未必赶得上啊。

这次出来，她带出来的现金不过五六万，是自己存了整整——呃，整整一年的压岁钱。

“那要不然这样，”李小姐拿起了计算器：“那个结婚照既然咱们觉得不满意呢，我们就赠送了，在总价上再给咱们加5个点的优惠，总共可以再优惠……1575元，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折扣力度了。”

沈婕本来想继续揶揄他说“这么年轻就要进补了？”想想郁璐颖在旁边，实在不符合淑女形象，便换了个话头：“狗——肖尧，我们今后，可得省着点用钱了。”

虽然这名字听起来倒像是回到家一样，可沈婕对这个用餐环境依旧不是很满意，但又饿又累的她也不想再折腾，亦不想让郁璐颖觉得自己矫情——怎么都比泡面强，便迅速地融入了环境。

就在沈婕准备咬咬牙，狠心认了的时候，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没有说话的郁璐颖开口了。

加急安排的费用是2000元，也就是说，自己一次性要拿出九千多，而且没多久就要拍，要缴纳全部的尾款。

“敬什么？”肖尧举起了手中的塑料杯子。

“哎，我刚才看见她的那本登记账了，里面写得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假的，拿出来给咱们看的。

我看，实际上他们排期根本没有那么满，什么加急收2000块，纯粹宰侬晓得伐。

我虽然挑剔的都是他们的具体服务项目，但砍价是冲着他们额外收的2000加急费去的。

他们照相馆就是这副样子，拍照3天后取就是5块，立等可取就敢收你50，其实都是当天就能出来。

别的不好说，这2000块我想着怎么也得让她给吐出来是不啦？”

“不行么？”肖尧说。

“好嘞！”大排档老板吆喝着，把一扎冰的青鸟纯生和一大盆米饭砸到了桌上。

“你怎么知道她的底在哪啊？”肖尧也好奇了。

说到底，有钱的是她老爸，不是她自己。

肖尧只好重新坐下，和沈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结果不到半分钟功夫，郁璐颖又回来了。

因此，她对李小姐连连道歉，同时想要迅速地敲定这事。

来肖尧家住下的这段时间里，自己不仅一切吃穿用度全是自行承担，还要养着这个小男人，给他买衣服，买包，买鞋，充网吧会员卡，买电脑，供他吃饭……简单的来说，就像养了个大儿子。

定金方面，是先付50%，也就是七千三百五，说实话，沈婕有点肉痛。

李小姐拿出一个华丽的大登记册，翻看了一下：“就目前的情况，如果你们有明确的时间要求，可以给我们一个意向，我们可以纵观全局，考虑所有预约客户的实际需求，分析沟通，通常来说虽然前景微妙，但我们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给你们提供最良好的预期……”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我没喝酒啊，喝什么酒？”

李娜看了看计算器上的数字，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先付下定金？

我给你们开票。”

从李小姐的表情上看，这一单她是不舒服的，但也不是不能做。

郁璐颖是真的失望，她不是失望于肖尧没有买自己份的泡面，而是肖尧看起来，真的觉得这泡面会给沈婕丢脸了。

从纳瓦拉婚纱的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吃我喝我用我睡我，你就出一套房子是吧？

你甚至从来不曾和我说过一声谢谢，沈婕想。

“敬教宗的健康。”郁璐颖打趣道。

毕竟，她的父母当年就是选择的这家品牌老店，其惊艳的作品给孩提时代的沈婕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十三点。”沈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嘟哝道：“好，夸你。”

“不然敬青春吧？”肖尧说。

璐颖唱歌是真的好听，说句夜莺般的歌声也不为过。

将来和肖尧结婚的时候，总不可能真的拿出这套十六岁时拍的相册去给满堂宾客看吧？

注定是要再拍的。

“姐姐，这样恐怕不对吧……我们选择纳瓦拉，就是看中他们的硬件条件，专业水平和服务质量，”这话郁璐颖是冲着沈婕说的，但明显不是说给沈婕听的：“但是现在看这里的硬件我们用不上，摄影师连该拍谁都搞不清，刚才更衣室还放进去了一个很不礼貌的女人，咱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这个悲惨的未来令沈婕有些不寒而栗。

“你喝慢点！”沈婕说。

“咋了，璐颖？

阿姨催你了？

肖尧你吃快点。”沈婕说。

肖尧提出去吃火锅，这个建议遭到了两位少女的一致白眼。

两个女孩一起点点头，肖尧却沮丧地发现，自己依然没有能脱下来披给她们的衣服。

其实选择纳瓦拉婚纱是个错误，沈婕一边坐在桌旁翻看着资料，一边想到。

“啊……”肖尧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尴尬，揣测着沈婕眼神中的含义，眼珠子转了转：“对啊，我，我就买了自己的。”

也就是说，到头来，还得选套餐，内容也差不多，无非衣服种类多一点，牌子好一点，摄影师的资历老一点（据说），但这价格嘛……巴黎米兰三五千能搞定的事情，这边要一万五千五，李小姐说可以打个折，打完折一万四千七。

要排到……今年圣诞节。

“哎，我去吧我去吧。”李小姐殷勤道。

“你少喝点！”郁璐颖说。

“……世界和平？”沈婕说。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婕偶尔会感到焦虑，估算着自己的余额，想要查账又没有勇气（懒得）去查账。

沈婕把肖尧的建行生肖卡拿了出来，在桌子底下递给肖尧，然后暗暗踢了他一脚：“老公，去呀。”

沈婕也是和郁璐颖一般的想法，想要快点办完事情再去吃饭。

一来，她从不喜欢吃泡面，二来，母亲从小就教育自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这种观念早已深入她的思想，今天却接二连三地——先是迟到，然后在更衣间里开闺蜜洽谈会，把李小姐拖到这么晚，这实在是不符合……不符合她对自己为人处世的要求。

“哦……”

现在一共不到两万的项目硬被砍下去两千，沈婕幼小的三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干嘛呀……”肖尧醉醺醺道：“没吃完呢，花钱买的……”

“你不看看都几点了，”沈婕拉着郁璐颖，站起身就要走：“你不要回家，人家郁璐颖还想回家呢。”

“哎，等等我啊。”肖尧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剩下还不多的酒菜，赶紧跟了上去。

“哎，哎，单买一下啊？

帅哥？”光头老板赶紧窜了过来，重重地拽住了肖尧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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