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2)
天牢。
有巨大的铁链撞击声从远处铿锵传来,一声声震撼着人心。
流璟坐在手臂粗的铁条焊死的牢房里,静静听着刑房那边传来的惨叫。
进天牢者,就算还能侥幸出去,也至少得扒层皮,这是所有人心里的共识。
流璟仰首望向铁栏之外。
是深灰色厚重的岩壁。
岩壁上映着火把的光芒,也反射着粼粼水光——他所置身的牢房之下就是一片黑色深水,水里同样浸泡着数十个牢笼,那便是水牢。
大秦国的天牢是被暗藏在山里的。
就算这里活活打死了人,或者惨叫者喊破了喉咙,都不会被外人听见。
更别说想要逃出去。
在洞中不知洞外时光流转,浑浑噩噩不知已经进来多少天。
流璟旁边牢房一个粗壮虬髯的汉子就时常要问流璟,“你进来比老子晚了一天,你还记得你进来多少天了不?
老子早过迷糊了。”
流璟便会含笑,“三十七天。
老兄你进来该是三十八天了。”
“三十八天了!
操,还要关老子多久?
要死要活给个痛快的!”
流璟便会挑眉轻笑,“老兄,要忍。
多忍一时,活下来的可能性就会越大一分。”
“活?
与其这么不明不白、忍气吞声地活着,老子宁愿他给我一刀痛快的!
哎呀,老子没酒喝、没肉吃,没娘们儿抱,老子还活着干什么!”
流璟的笑会从唇角升到眉梢,“那也要忍。
老兄,只要你能忍到活着出去,便又有酒喝、有肉吃,有女人抱了。
若你忍不住,那么多好酒好肉好女人,便都成了别人的。”
那虬髯的汉子就会愣愣瞅着流璟半天,仿佛才能转过神儿来,嘿嘿大笑,“老弟你说的对!
老天给每个男人分配了酒肉和女人,老子要是早死了,老子的酒肉和女人就归别人了!
老子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流璟的笑终于从眉梢印入了眼底。
他的目光从那虬髯汉子面上移开,向上,沿着深灰色厚重的山壁向深幽处望去。
刑房里的惨叫声已经停了下来,远处山壁上开出的小径上飒飒传来脚步声。
流璟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火光明明灭灭,火上腾起黑色袅袅的烟,将映着火光一路而来的人都晃得影影绰绰,隔着深大的大氅和风帽,似乎就更加看不清那些人的五官面孔。
流璟一笑,将双手都掩入衣袖中去。
其实能泄露一个人心情的不仅仅是面容,有时反倒更是手。
无论忧伤欢喜,还是紧张放松,人总是会下意识收放手指。
他此时不想泄露一星一点自己的心情。
完美地隐藏,才能完美地逃生。
“终于见个活人了,到底什么时候提审老子?
老子等不耐烦了!”虬髯汉子先忍不住吼起来。
“是啊,抓我们进来,到底什么时候给个确定的话?
是死是活,给个痛快的!”水牢里也有人跟着附和。
能被关进天牢里来的,自然都不是吃素的。
流璟忍不住勾起唇角又是一笑。
“都给我闭嘴,想吃鞭子吗?”牢头煞有介事地甩起长鞭子来,抽到山壁和铁笼子上,发出凛冽的“啪啪”声。
流璟没看那牢头和他的长鞭子,只静静抬眸望那山壁小径上穿青灰色大氅的人。
隔着烟雾和摇曳火光,流璟知道,那人也正在静静望着他。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人和喧扰都不存在,他们只在乎彼此的存在。
有刑部官员穿着朱红的官府招摇而来,站在流璟牢门外,“秦流璟,欺君之罪,凌迟处死!
签字画押吧!”
那虬髯的汉子看不过去了,“欺君之罪?
是你这样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定了的?
你们审过他了么?
凭什么过来就叫人签字画押!”
流璟完全没有被凌迟处死的字眼吓到,红唇勾起望那刑部官员,“大人,那位老兄说的有理。
请问,何时带我过堂?”
刑部官员不耐,“欺君罔上之罪还用过什么堂!
证据确凿,又事关天家尊严,所以不必过堂,直接画押便可!”
流璟毫不慌张,依旧挑唇而笑,“那么请问大人,我哪里犯了欺君罔上之罪?”
“嘿,你怎么还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皇上派你与几家郡王一同北上柔然大漠去,以解除北燕与柔然联兵的隐患,可是你去了哪里?
你去了北燕啊!
朝廷还收到线报,说你不但与北燕皇帝把酒言欢,甚至还与他签订了卖国的条约!”
证据确凿,大秦国中早已传开,这不是铁板钉钉的死罪嘛!
“是么?”流璟笑,凤眸越发张开了些,遥遥望着山壁上那静静站立的人,“那么请问现在北燕皇帝拓跋戎何在?
流璟与北燕皇帝签订的卖国条约又实现了没?”
“这……北燕皇帝拓跋戎已死,所以你们的卖国条约还没来得及实现!”
“大人果然线报准确又及时。”流璟甚至赞许点起头来,“既然北燕皇帝已死,那么此事便已死无对证。
流璟不敢想象,难道我大秦国刑部官员就敢用一件死无对证的事情判定我秦流璟通敌卖国,以至欺君罔上,便要判我个凌迟之刑?
!”
“是啊!
这是草菅人命!”虬髯汉子带头叫起来,整个天牢又是一片大乱!
所有被关进天牢来的犯人,自然都对刑部充满了怨怼。
不管他们自己有罪没罪,如果能借着秦流璟这个事儿,说得刑部黑不黑白不白的,将来说不定就有机会给自己翻案!
所以,谁能不跟着借题发挥,使了劲地闹?
“你!”刑部官员被流璟问得哑口无言。
本来以为铁板钉钉的事儿,怎么被他笑吟吟地轻易就给推翻了!
“安静,都给我安静!”牢头甩着鞭子,呐喊着。
“好,就算你与北燕皇帝勾结之事已经死无对证,但是你违反上意,公然抗旨不赴柔然大漠而转向北燕,这总是你无可抵赖之罪吧!”
流璟含笑轻轻点头,目光却越过那刑部官员直达山壁之上。
明明灭灭的火光光芒里,那幽深的风帽里似乎闪过一丝寒光。
如果是人的眼睛,怎么会闪出那样寒凉的光芒来?
“这件事大人说的不错,流璟的确没有直接北上柔然大漠,而是转道去了北燕……”流璟依旧好脾气地笑。
“你承认就好!”那刑部官员终于松了口气,便急着将托盘里的纸笔递过来,让流璟签字画押。
那刑部官员心底也不得不佩服:果然是王家贵胄,说起话来明明含笑,看起来那样一个文弱的男子,却竟然能有那般慑人的力量!
只求他赶紧乖乖签字画押,让他们将他的脑袋一咔嚓,这段公案就也了了,他们也好交差,不然显得自己实在是太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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