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泽台待了也有两天了，钟琳琅并未一直颓废下去。

虽然这里的仙侍和仙子都不太待见她，但这并不妨碍她打听到外界的事情。

傅景策死后，瑾泓被放了出来，继续当他的魔君。

这位心狠手辣的魔神，在得知自己的亲弟弟灰飞烟灭之后，当即放出狠话：此后与神族不共戴天，迟早会报仇雪恨。

两族撕破了脸，天宫也没有再派人去魔宫维持和平。

而对于被剔仙骨、失去眼睛的柳挽衣，天宫决定给予抚恤，破例要将她接到天宫上来。

这种好事绝对不能在她身上发生。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九辞。

那天朝瑶剑来得蹊跷，噬心阵一定是出现了问题，九辞诡计多端，保不准做了什么手脚。

他可是个大祸害，若是出世，三界必将遭遇不测。

“我无所谓。”

“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被她的消极态度所影响，洛婳去拉她的手，“你一向对神族忠心耿耿，这次待在魔宫一定是有难言之隐，他们不信你，我信你。”

“值当？”钟琳琅咀嚼着这两个字，语气冷淡，“他逼着我斩杀傅景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值不值当？”

听完之后，她面色不忍地看向钟琳琅。

“也不能这么说……”洛婳犹豫了一下，“宁晔为了你，正焦头烂额地和那些神仙斡旋呢……他还是喜欢你的。”

两人正说话间，有个小仙侍匆匆地跑来，附在洛婳耳边说了些什么。

“是因为小魔神，是不是？”洛婳又问道。

“琳琅……”洛婳见状叹了口气，“难不成，你真的愿意去留荒？”

洛婳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告诉她，“那些迂腐的神仙一口咬定了你是神族的叛徒，长跪明瑟殿前不起，要削除你的神籍，降为仙籍，还说要将你流放到留荒那儿去。”

“天神大人的喜欢，我一个戴罪之身，受不起。”钟琳琅心里清楚，劝说她，才是洛婳此次前来的目的。

“明日，他会来看你。”洛婳说，“琳琅，你别在这上面糊涂。

到时候只要你服个软，宁晔肯定会原谅你，他喜欢你都来不及，更遑论看着你受伤了。”

忘？

“我倒是想。”钟琳琅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慢条斯理，“阿婳，你教教我该怎么忘。”

钟琳琅安抚似的对她笑了笑，淡然道：“我没事。

天宫的判罪文书，快到了吧？”

南泽台很冷，洛婳来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知道，自己和宁晔的距离，正无可抑制地越来越远。

钟琳琅没有说话，静静看向远方。

她的语气倒有些解脱的意味在里面了。

钟琳琅听得淡然，抿唇一笑：“他们没说错。”

正思索着，南泽台的仙侍带着洛婳上神进来了。

宁晔要是真的喜欢她，就不会在不分青红皂白的情况下，逼着她手刃一个无辜的半魔之躯了。

喜欢？

这个词简直让人觉得好笑。

“柳挽衣。”钟琳琅垂下头，“不能让她来天宫。”

神族历史上有几位流放过去的堕仙，没过几年就都死了。

“花禾是她害死的。”钟琳琅似乎不太想提起那段悲惨的过往，“柳挽衣给花禾下了隐毒，在她现出原身之后又用滚水，用滚水浇在花禾的芙蕖原身。”

她沉默了好久，“为什么不和宁晔解释？”

她该怎么忘记，那个拼了命也要护住她的少年，那个脾气暴躁却愿意为她打磨耳坠的少年，那个能为她放下一切奋不顾身的少年呢？

洛婳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留荒是神境內最大的蛮荒之地，地形崎岖，寸草不生，风沙满天，环境十分恶劣。

“你这又是何必。”洛婳知道她在想什么，劝说道，“用你自己的身体，去和天神对抗，多不值当。”

这话说得新鲜。

“琳琅。”听到这个名字，洛婳叹了口气，顿了顿道，“你忘了小魔神吧。”

钟琳琅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南泽台是关押罪人的地方，平常谁也进不来。

洛婳今日能来，想必是得了宁晔的默许。

她再也说不下去。

她只是看着钟琳琅深深地叹了口气，连她自己都快不记得今天叹了几回气了：“琳琅，你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你了。”

他只爱他自己。

洛婳怔愣在原地。

钟琳琅表情淡然：“到点了吧？

我还有六道天雷要受，阿婳你回去吧。”

钟琳琅冷笑一声，仰面在仙台上躺下来：“我死都不会求他，你让他死心吧。”

洛婳知道她不想说，又换了个问题：“那你剔人仙骨，取人眼睛这件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钟琳琅不清楚，她应该像从前那样穿着漂亮的神女服，继续当一个对人间疾苦丝毫不知的神女吗？

可是谁会帮他呢？

柳挽衣吗？

可是又不像。

她被剔除仙骨，对于九辞来说，再也没什么价值可言。

算一算时间，差不多了。

曾经神采奕奕、肤白貌美的少女，如今却伤痕累累，血迹遍布白衣，洛婳看着她，实在是心疼：“你说说看，你这又是何苦。”

钟琳琅笑了一声：“他对真相没有兴趣。

我说了，仅凭我一面之词，他未必信我。”

洛婳恨铁不成钢：“你好好考虑考虑我说的话，别犯傻！

再这样下去你的仙躯受不住！”

少女起身，淡淡笑了笑，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阿婳，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她不会放低身段去求宁晔。

死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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