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的宅邸在郊外，离雒阳的主城很远，比刘俭当初刚到雒阳时，租下的宅邸还要远。

也难怪，许攸在袁绍和曹操身边，一直干的是替党人奔走的活计，单凭这一点，他在雒阳中枢就是不怎么招人待见的。

袁绍和曹操一个是四世三公之后，一个是官宦高门嫡子，家庭势力雄厚，这俩小哥在雒阳作妖为党人奔走，有家族可以罩着他们，没人敢动他们。

可许攸差了些。

换言之，别说在雒阳城的中心待着了，许攸这些年在雒阳因为党人的事替袁家来回蹦跶，没被宦官们找人暗中给他弄死，就已经算是命大了。

许攸能活到现在，主要还是冲着袁绍的面子。

此时，刘俭和刘备并肩立于许攸家的宅邸之外，仆役从他们身后的辎车上抬下了两口木箱，很显然这里面是送给许攸的礼物。

刘备有些疑惑的问道：“德然，今日之举，我实在不懂。”

刘俭一边环顾许攸家的情况，一边道：“我若为牧，日后普天之下，能在冀州谋我权柄者，绍也。”

“嗯……”

说罢，许攸伸手冲着身后的一个仆役伸出手，那仆役急忙将一个扫帚递到了许攸手中。

回到了堂内，许攸的态度比起适才变的更为热情了。

不过，刘俭却并无任何紧张的神色。

刘俭心中暗道：这许攸还真能整事儿。

“突然叨扰，不曾事先知会，实是俭之过也，还望子远勿怪。”

许攸笑呵呵的道：“真是英雄所见略通！

德然真不愧为袁家挚友！

我也深觉如此。”

从小打到，德然的想法有时确实太过跳脱，时不时的就会超出刘备的理解范围。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刘备也在一旁道：“子远勿怪！”

“子远如此厚意，我等心实感动。”

你这冀州牧还未等有名诏任命呢，何来的什么谋权柄？

刘备道：“如此最好，德然怕是不日就要出京了，今后要再相聚，可是难了！”

不过，他不怕！

就算是许攸识破了自己的意图，他也有方法，能够保证在这件事上，许攸愿意为他所用。

许攸听到这，顿时一愣。

“不过许某有些不明白，你心中顾忌的是什么？”

不过……

但即使是在这样没话找话的情况下，三人之间的谈话也一直没有出现尴尬的场景。

刘备亦道：“袁本初能有子远这样的大才为辅，当真是他的幸事！”

“我若猜的不错，你是心中顾忌本初，想要探听本初的虚实吧？”

“呵呵，不懂了？”

但许攸这个人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许攸听了二刘的赞赏，很是得意。

他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不懂就不懂吧，一会照着我先前教你的做，到最后自然就懂了。”

不想涿县刘氏，家中竟是殷富至此！

许攸心中大为感叹。

关键还是在许攸身上！

这个人实在是太能说了！

所以刘俭的话，并没有让他非常惊讶，反而多少有些在他意料之中。

刘俭笑道：“区区薄礼，不足挂齿，非为其他，只为聊表我兄弟二人对子远之敬也。”

刘俭将身体向前靠了靠，道：“不瞒许兄，在刘俭看来，天下之大，能称呼为英杰之人，聊聊无几，本初和子远都是其中之一，我不瞒你，我若为牧，最不想的，就是与本初为邻，毕竟袁氏中人声名太甚，进取心太强，我好不容易去一方为牧，只想好好的过点消停日子，恳请子远兄能够相助一二。”

刘俭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许攸：“愿闻子远兄高见！”

但许攸偏偏要接！

当下，便听许攸大大咧咧的道：“依某看来，陛下眼下只会以宗亲为牧守，但宗亲中人可当大任者毕竟还是不多，天下英才何其之众？

两三年内，能和德然一样位列牧使的外姓之人，定会络绎而出，德然，你说是吧？”

许攸笑道：“好说，好说！

依我看来，士纪兄身为袁氏家公，执掌万千故吏，自不可能离开朝堂，如此纵观其余袁氏英杰之中，以本初为最！

我断定，若从袁氏中择英杰立牧，当首选本初也！”

许攸叹道：“既如此，今日我略备薄酒，相宴两位，还望莫要推辞。”

话音落时，却见刘备突然上前，使劲握住了许攸的手，感慨道：“子远真是可深交之人啊！”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可经刘备的嘴说出来，却显得那般情真意切。

“嗯……”

“子远！”

皇子刘辩只有十二岁，等他上位了，有了先例的立牧政策，在朝中诸卿的推动下，就不可能只限于刘家人了。

他无所谓的笑着。

许攸遂站起身，借口如厕出堂。

“本初日后之所向，与你何干？

你如今不也是袁氏门人么？”

他确实不懂，好端端的，说什么“谋我权柄”。

不过越是这样做作的人，心中私欲所谋便越多。

说实话，袁绍将来到底会不会被下派为牧，这一点许攸心中也是没准，适才他只是一时兴起，跟二刘吹吹牛逼。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在大部分的情况下，结果都证明他是对的。

反正刘备自认为是达到不了这个境界。

若是换成别的智谋之士，听到刘备的话或许就是随意一笑，不接这话茬了。

许攸会心甘情愿的当自己的工具人的。

不多时，许攸亲自出门来迎接了。

刘备见许攸似是说破了刘俭的心事，急忙转头看他。

“哪里会怪，两位贵人来敝舍，攸高兴还来不及呢！”

“哎呀，德然和玄德能临于我宅，实是幸事，如何不事先告知一声，也好让许某多有些准备才是！”

但现在明眼人都知道，刘宏活不长了。

刘俭笑道：“子远如何就觉得，一定是我会被立牧？”

三人坐下之后，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一会谈谈朝政时局，一会谈谈诸州乡土，反正是东一句西一句，一直都没有个主题，杂乱无章的很。

说罢，刘俭看向身边的刘备，问道：“兄长，伱觉得子远如何？”

毕竟眼前这个人，也是天下一等一的智者，不可能会轻易被自己瞒过。

许攸道：“恭喜德然，可为陛下牧守一方，身为宗亲重任一方，日后定可留名史书。”

他的智慧极高，深通谋略之术，却偏偏有一个最大的毛病。

若是换成旁人，此刻针对此事或许不会多嘴。

人家都是扫榻相迎，他直接在某口给我来了个扫路相迎。

刘俭淡淡的笑着：“子远以为，俭在何处等君？”

许攸听到这的时候，顿时一愣。

“两位，今日来许某这里，咱们谈古论今，纵论时局，已是乐事，如何还要带这么多的礼品？

实是让许某愧颜无地！”

“德然，许某虽非天下顶尖的智者，却也绝非庸人，你我心中皆知，不日之后，你就要下往地方为牧，但当此时节，你却来此询问本初，是何道理？”

刘俭没有反驳，而是接着许攸的话茬道：“天下诸家，在公族中为翘楚者，首推汝南袁氏，毕竟是四世三公之门，若日后陛下真要从士族公卿中选取英杰为牧守，替大汉镇守一方，我觉得袁氏当以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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