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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卢太学诗酒傲王侯(下)(4/7)

汪知县听得击鼓,即时升堂,唤钮文、金氏至案前。

才着状词,恰好地邻也到了。

知县专心在卢楠身上,也不看地邻呈子是怎样情繇,假意问了几句,不等发房,即时出签,差人捉卢楠立刻赴县。

公差又受了谭遵的叮嘱,说:“大爷恼得卢楠要紧,你们此去,只除妇女、孩子,其余但是男子汉,尽数拿来。”

众皂快素知知县与卢监生有仇,况且是个大家,若还人少,进不得他家大门,遂聚起三兄四弟,共有四五十人,分明是一群猛虎。

此时隆冬日短,天已傍晚,彤云密布,朔风凛冽,好不寒冷!

谭遵要奉承知县,陪出酒浆,与众人先发个兴头。

一家点起一根火把,飞奔至卢家门首,发一声喊,齐抢人去,逢着的便拿。

家人们不知为甚,吓得东倒西歪,儿啼女哭,没奔一头处。

卢楠娘子正同着丫头们,在房中围炉向火,忽闻得外面人声鼎沸,只道是漏了火,急叫丫环们观看。

尚未动步,房门口早有家人报道:“大娘,不好了!

外边无数人执着火把,打进来也!”

卢楠娘子还认做强盗来打外边无数人执着火把,打进来也!

“卢楠娘子还认做强盗来打劫,惊得三十六个牙齿足乞磴磴相打,慌忙叫丫环快闭上房门。

言犹未了,一片火光,早已拥入房里。

那些丫头们奔走不迭,只叫:”大王爷饶命!

“众人道:”胡说!

我们是本县大爷差来拿卢楠的,什么大王爷!

“卢楠娘子见说这话,就明白向日丈夫怠慢了知县,今日寻事故来摆布。

便道:”既是公差,难道不知法度的?

我家总有事在县,量来不过户婚田土的事罢了,须不是大逆不道,如何白日里不来,黑夜间率领多人,明火执杖,打入房帷,乘机抢劫?

明日到公堂上去讲,该得何罪?

“众公差道:”只要还了我卢楠,但凭到公堂上去讲!

“遂满房遍搜一过,只拣器皿宝玩,取勾像意,方才出门。

又打到别个房里,把姬妾们都惊得躲入床底下去。

各处搜到,不见卢楠,料想必在园上,一齐又赶入去。

卢楠正与四五个宾客,在暖阁上饮酒,小优两傍吹唱,恰好差去拿卢才的家人,在那里回话,又是两个乱喊上楼报道:“相公,祸事到也!”

卢楠带醉问道:“有何祸事?”

家人道:“不知为甚,许多人打进大宅抢劫东西,逢着的便被拿住,今已打入相公房中去了!”

众宾客被这一惊,一滴酒也无了,齐道:“这是为何?

可去看来!”

便要起身。

卢楠全不在意,反拦住道:“由他自抢,我们且吃酒,莫要败兴。

快斟热酒来!”

家人跌足道:“相公!

外边恁般慌乱,如何还要饮酒!”

说声未了,忽见楼前一派火光闪烁,众公差齐拥上楼。

吓得那几个小优满楼乱滚,无处藏躲。

卢楠大怒,喝道:“甚么人,敢到此放肆!”

叫人快拿。

众公差道:“本县大爷请你说话,只怕拿不到的!”

一条索子,套在颈里,道:“快走!

快走!”

卢楠道:“我有何事,这等无礼!

偏有去!”

众公差道:“老实说:向日请便请你不动,如今拿到要拿去的!”

牵着索子,推的推,扯的扯,拥下楼来。

家人共拿了十四五个。

众人还想连宾客都拿,内中有人认得,俱是贵家公子,又是有名头秀才,遂不敢去惹他。

一行人离了园中,一路闹炒炒直至县里。

这几个宾客,放心不下,也随来观看。

躲过的家人,也自出头,奉着主母之命,将了银两,赶来央人使用打探,不在话下。

且说汪知县在堂等候,堂前灯笼火把,照辉浑如白昼,四下绝不闻一些人声。

众公差押卢楠等,直至丹墀下。

举目看那知县,满面杀气,分明坐下个阎罗天子。

两行隶卒排列,也与牛头夜叉无二。

家人们见了这个威势,一个个胆战心惊。

众公差跑上堂禀道:“卢楠一起拿到了!”

将一干人带上月台,齐齐跪下。

钮文、金氏另跪在一边。

惟有卢楠挺然居中而立。

汪知县见他不跪,仔细看了一看,冷笑道:“是一个土豪!

见了官府,犹恁般无状,在外安得不肆行无忌!

我且不与你计较,暂请到监里去坐一坐。”

卢楠倒走上三四步,横挺着身子说道:“就到监里去坐也不妨。

只要说个明白,我得何罪,昏夜差人抄没?”

知县道:“你强占良人妻女不遂,打死钮成,这罪也不小!”

卢楠闻言,微微笑道:“这只道有甚天大事情,原来为钮成之事。

据你说止不过要我偿他命罢了,何须大惊小怪。

但钮成原系我家佣奴,与家人卢才口角而死,却与我无干。

即使是我打死,亦无死罪之律。

若必欲借彼证此,横加无影之罪,以雪私怨,我卢楠不难屈承,只怕公论难泯!”

汪知县大怒道:“你打死平人,昭然耳目,却冒认为奴,污蔑问官,抗拒不跪。

公堂之上,尚敢如此狂妄,平日豪横,不问可知矣!

今且勿论人命真假,只抗逆父母官,该得何罪?”

喝教拿下去打。

众公差齐声答应,赶向前一把揪翻,卢楠叫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我卢楠堂堂汉子,何惜一死,却要用刑?

任凭要我认那一等罪,无不如命,不消责罚!”

众公差那里繇他做主,按倒在地,打了三十。

知县喝教住了,并家人齐发下狱中监禁。

钮成尸首着地方买棺盛殓,发至官坛候验。

钮文、金氏干证人等,召保听审。

卢楠打得血肉淋漓,两个家人扶着,一路大笑走出仪门。

这几个朋友上前相迎,家人们还恐怕来拿,远远而立,不敢近身。

众友问道:“为甚事,就到杖责?”

卢楠道:“并无别事,汪知县公报私仇,借家人卢才的假人命,装在我名下,要加个小小死罪!”

众友惊骇道:“不信有此等奇冤!”

内中一友叫道:“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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