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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陈御史巧勘金钗钿(3/7)

我母子还有至言相告。”

假公子心中暗喜。

只见丫环来禀:“东厢内铺设已完,请公子安置。”

假公子作揖谢酒,丫环掌灯送到东厢去了。

夫人唤女儿进房,赶去侍婢,开了箱宠,取出私房银子八十两,又银杯二对,金首饰一十六件,约值百金,一手交付女儿,说道:“做娘的手中只有这些,你可亲去交与公子,助他行聘完婚之费。”

阿秀道:“羞答答如何好去?”

夫人道:“我儿,礼有经权,事有缓急。

如今尴尬之际,不是你亲去嘱付,把夫妻之情打动他,他如何肯上紧?

穷孩子不知世事,倘或与外人商量,被人哄诱,把东西一时花了,不枉了做娘的一片用心?

那时悔之何及!

这东西也要你袖里藏去,不可露人眼目。”

阿秀听了这一班道理,只得依允,便道:“娘,我怎好自去?”

夫人道:“我教管家婆跟你去。”

当下唤管家婆来到,分付他只等夜深,密地送小姐到东厢,与公子叙话。

又附耳道:“送到时,你只在门外等候,省得两下碍眼,不好交谈。”

管家婆已会其意了。

再说假公子独坐在东厢,明知有个蹊跷缘故,只是不睡。

果然,一更之后,管家婆推门而进,报道:“小姐自来相会。”

假公子慌忙迎接,重新叙礼。

有这等事,那假公子在夫人前一个字也讲不出,及至见了小姐,偏会温存絮话!

这里小姐,起初害羞,遮遮掩掩,今番背却夫人,一般也老落起来。

两个你问我答,叙了半晌。

阿秀话出衷肠,不觉两泪交流。

那假公子也装出捶胸叹气,揩眼泪缩鼻涕,许多丑态;又假意解劝小姐,抱持绰趣,尽他受用。

管家婆在房门外听见两下悲泣,连累他也忄西惶,堕下几点泪来。

谁知一边是真,一边是假。

阿秀在袖中摸出银两首饰递与假公子,再三嘱付,自不必说。

假公子收过了,便一手抱住小姐把灯儿吹灭,苦要求欢。

阿秀伯声张起来,被丫环们听见了,坏了大事,只得勉从。

有人作《如梦令》词云:

可惜名花一朵,绣巾莫深闺藏护。

不遇探花郎,抖被狂峰残破。

错误!

错误!

怨杀东风分付。

常言事不三思,终有后悔。

孟夫人要私赠公子,玉成亲事,这是锦片的一团美意,也是天大的一桩事情,如何不教老园公亲见公子一面?

及至假公子到来,只合当面嘱付一番,把东西赠他,再教老园公送他回去,看个下落,万无一失。

千不合,万不合,教女儿出来相见,又教女儿自往东厢叙话。

这分明放一条方便路,如何不做出事来?

莫说是假的,就是真的,也使不得,枉做了一世牵扳的话柄。

这也算做姑息之爱,反害了女儿的终身。

闲话休题。

且说假公子得了便宜,放松那小姐去了。

五鼓时,夫人教丫环催促起身梳洗,用些茶汤点心之类。

又嘱付道:“拙夫不久便回,贤婿早做准备,休得怠慢。”

假公子别了夫人,出了后花园门,一头走一头想道:“我白白里骗了一个宦家闺女,又得了许多财帛,不曾露出马脚,万分侥幸。

只是今日鲁家又来,不为全美。

听得说顾佥事不久便回,我如今再担阁他一日,待明日才放他去;若得顾佥事回来,他便不敢去了,这事就十分干净了。”

计较已定,走到酒店上自饮三杯,吃饱了肚里,直延捱到午后,方才回家。

鲁公子正等得不耐烦,只为没有衣服,转身不得。

姑娘也焦躁起来,教庄家往东村寻取儿子,并无踪迹。

走向媳妇田氏房前问道:“儿子衣服有么?”

田氏道:“他自己检在箱里,不曾留得钥匙。”

原来田氏是东村田贡元的女儿,到有十分颜色,又且通书达礼。

田贡元原是石城县中有名的一个豪杰,只为一个有司官与他做对头,要下手害他;却是梁尚宾的父亲与他舅子鲁廉宪说了,廉宪也素闻其名,替他极口分辨,得免其祸。

因感激梁家之恩,把这女儿许他为媳。

那田氏像了父亲,也带三分侠气,见丈夫是个蠢货,又且不干好事,心下每每不悦,开口只叫做“村郎,”以此夫妇两不和顺,连衣服之类,都是那“村郎”自家收拾,老婆不去管他。

却说姑侄两个正在心焦,只见梁尚宾满脸春色回家。

老娘便骂道:“兄弟在此专等你的衣服,你却在那里噇酒,整夜不归?

又没寻你去处!”

梁尚宾不回娘语,一径到自己房中,把袖里东西都藏过了,才出来对鲁公子道:“偶为小事缠住身子,担阁了表弟一日,休怪休怪!

今日天色又晚了,明日回宅罢。”

老娘骂道:“你只顾把件衣服借与做兄弟的,等他自己干正务,管他今日明日!”

鲁公子道:“不但衣服,连鞋袜都要告借。”

梁尚宾道:“有一双青段子鞋在间壁皮匠家纳底,今晚催来,明日早奉穿去。”

鲁公子没奈何,只得又住了一宿。

到明朝,梁尚宾只推头疼,又睡个日高三丈,早饭都吃过了,方才起身,把道袍、鞋、袜慢慢的逐件搬将出来,无非要延捱时刻,误其美事。

鲁公子不敢就穿,又借个包袱儿包好,付与老婆子拿了。

姑娘收拾一包白米和些瓜菜之类,唤个庄客送公子回去,又嘱付道:“若亲事就绪,可来回复我一声,省得我牵挂。”

鲁公子作揖转身,梁尚宾相送一步,又说道:“兄弟,你此去须是仔细,不知他意儿好歹?

真假何如?

依我说,不如只往前门硬挺着身子进去,怕不是他亲女婿,赶你出来?

又且他家差老园公请你,有凭有据,须不是你自轻自贱。

他有好意,自然相请;若是翻转脸来,你拚得与他诉落一场,也教街坊上人晓得。

倘到后园旷野之地,被他暗算,你却没有个退步。”

鲁公子又道:“哥哥说得是。”

正是:背后害他当面好,有心人对没心人。

鲁公子回到家里,将衣服鞋袜装扮起来。

只有头巾分寸不对,不曾借得。

把旧的脱将下来,用清水摆净,教婆子在邻舍家借个熨斗,吹些火来熨得直直的,有些磨坏的去处,再把些饭儿粘得硬硬的,墨儿涂得黑黑的。

只是这顶巾,也弄了一个多时辰,左带右带,只怕不正。

教婆子看得件件停当了,方才移步径投顾佥事家来。

门公认是生客,回道:“老爷东庄去了。”

鲁公子终是宦家的子弟,不慌不忙的说道:“可通报老夫人,说道鲁某在此。”

门公方知是鲁公子,却不晓得来情,便道:“老爷不在家,小人不敢乱传。”

鲁公子道:“夫人有命,唤我到来,你去通报自知,须不连累你们。”

门公传话进去,禀说:“鲁公子在外要见,还是留他进来,还是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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