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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陈御史巧勘金钗钿(5/7)

两下又争闹起来。

田氏道:“你干了亏心的事,气死了老娘,又来消遣我!

我今日若不是婆死,永不见你‘村郎’之面!”

梁尚宾道:“怕断了老婆种?

要你这泼妇见我!

只今日便休了你去,再莫上门!”

田氏道:“我宁可终身守寡,也不愿随你这样不义之徒。

若是休了到得干净,回去烧个利市。”

梁尚宾一向夫妻无缘,到此说了尽头话,憋一口气,真个就写了离书,手印,付与田氏。

田氏拜别婆婆灵位,哭了一场,出门而去。

正是:

有心去调他人妇,无福难招自己妻;

可惜田家贤慧女,一场相写便分离。

话分两头。

再说孟夫人追思女儿,无日不哭。

想道:“信是老欧寄去的,那黑胖汉子,又是老欧引来的,若不是通同作弊,也必然漏泄他人了。”

等丈夫出门拜客,唤老欧到中堂,再三讯问。

却说老欧传命之时,其实不曾泄漏,是鲁学曾自家不合借衣,惹出来的好计。

当夜来的是假公子,三日后来的是真公子。

孟夫人肚里明明晓得有两个人,那老欧肚里还自认做一个人,随他分辨,如何得明白?

夫人大怒,喝教手下把他拖番在地,重责三十板子,打得皮开血喷。

顾佥事一日偶到园中,叫老园公扫地,听说被夫人打坏,动弹不得,教人扶来,问其缘故。

老欧将夫人差去约鲁公子来家及夜间房中相公之事一一说了。

顾佥事大怒道:“原来如此!”

便叫打轿,亲到县中与知县诉知其事,要将鲁学曾抵偿女儿之命。

知县教补了状词,差人拿鲁学曾到来,当堂审问。

鲁公子是老实人,就把实情细细说了:“见有金银钗两般,是他所赠;其后园私会之事,其实没有。”

知县就唤园公老欧对证。

这老人家两眼模糊,前番黑夜里认假公子的面庞不真,又且今日家主分付了说话,一口咬定鲁公子,再不松放。

知县又徇了顾佥事人情,着实用刑拷打。

鲁公子吃苦不过,只得招道:“顾奶奶好意相唤,将金钗钿助为聘资。

偶见阿秀美貌,不合辄起淫心,强逼行奸。

到第三日,不合又往,致阿秀羞愤自缢。”

知县录了口词,审得鲁学曾与阿秀空言议婚,尚未行聘过门,难以夫妻而论。

既因奸致死,合依威逼律问绞。

一面发在死囚牢里,一面备文书申详上司。

孟夫人闻知此信大惊,又访得他家只有一个老婆子,也吓得病倒,无人送饭。

想起:“这事与鲁公子全没相干,到是我害了他。”

私下处些银两,分付管家婆央人替他牢中使用。

又屡次劝丈夫保全公子性命。

顾佥事愈加忿怒。

石城县把这件事当做新闻沿街传说。

正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顾佥事为这声名不好,必欲置鲁学曾于死地。

再说有个陈濂御史,湖广籍贯,父亲与顾佥事是同榜进士,以此顾佥事叫他是年侄。

此人少年聪察,专好辨冤析枉。

其时正奉差巡按江西。

未入境时,顾佥事先去嘱托此事。

陈御史口虽领命,心下不以为然。

莅任三日,便发牌按临赣州,吓得那一府官吏尿流屁滚。

审录日期,各县将犯人解进。

陈御史审到鲁学曾一起,阅了招词,又把金钗钿看了,叫鲁学曾问道:“这金钗钿是初次与你的么?”

鲁学曾道:“小人只去得一次,并无二次。”

御史道:“招上说三日后又去,是怎么说?”

鲁学曾口称冤枉,诉道:“小人的父亲存日,定下顾家亲事。

因父亲是个清官,死后家道消乏,小人无力行聘。

岳父顾佥事欲要悔亲,是岳母不肯,私下差老园公来唤小人去,许赠金帛。

小人羁身在乡,三日后方去。

那日只见得岳母,并不曾见小姐之面,这奸情是屈招的。”

御史道:“既不曾见小姐,这金钗钿何人赠你?”

鲁学曾道:“小姐立在帘内,只责备小人来迟误事,莫说婚姻,连金帛也不能相赠了,这金钗钿权留个忆念。

小人还只认做悔亲的话,与岳母争辨。

不期小姐房中缢死,小人至今不知其故。”

御史道:“恁般说,当夜你不曾到后园去了。”

鲁学曾道:“实不曾去。”

御史想了一回:“若特地唤去,岂止赠他钗钿二物?

详阿秀抱怨口气,必然先有人冒去东西,连奸骗都是有的,以致羞愤而死。”

便叫老欧问道:“你到鲁家时,可曾见鲁学曾么?”

老欧道:“小人不曾面见。”

御史道:“既不曾面见,夜间来的你如何就认得是他?”

老欧道:“他自称鲁公子,特来赴约,小人奉主母之命,引他进见的,怎赖得没有?”

御史道:“相见后,几时去的?”

老欧道:“闻得里面夫人留酒,又赠他许多东西,五更时去的。”

鲁学曾又叫屈起来,御史喝住了。

又问老欧:“那鲁学曾第二遍来,可是你引进的?”

老欧道:“他第二遍是前门来的,小人并不知。”

御史道:“他第一次如何不到前门,却到后园来寻你?”

老欧道:“我家奶奶着小人寄信,原教他在后园来的。”

御史唤鲁学曾问道:“你岳母原教你到后园来,你却如何往前门去!”

鲁学曾道:“他虽然相唤,小人不知意儿真假,只怕园中旷野之处,被他暗算;所以径奔前门,不曾到后园去。”

御史想来,鲁学曾与园公分明是两样说话,其中必有情弊。

御史又指着鲁学曾问老欧道:“那后园来的,可是这个嘴脸,你可认得真么?

不要胡乱答应。”

老欧道:“昏黑中小人认得不十分真,像是这个脸儿。”

御史道:“鲁学曾既不在家,你的信却寄与何人的?”

老欧道:“他家只有个老婆婆,小人对他说的,并无闲人在旁。”

御史道:“毕竟还对何人说来?”

老欧道:“并没第二个人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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