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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徐老仆义愤成家(6/6)

寸丝尺帛,必禀命颜氏方才敢用。

且又知礼数,不论族中老幼,见了必然站起。

或乘马在途中遇着,便跳下来闪在路旁,让过去了,然后又行。

因此远近亲邻,没一人不把他敬重。

就是颜氏母子,也如尊长看承。

那徐言、徐召虽也挣起些田产,比着颜氏,尚有天渊之隔,终日眼红颈赤。

那老儿揣知二人意思,劝颜氏各助百金之物。

又筑起一座新坟,连徐哲父母,一齐安葬。

那老儿整整活到八十,患起病来。

颜氏要请医人调治,那老儿道:“人年八十,死乃分内之事,何必又费钱钞。”

执意不肯服药。

颜氏母子不住在床前看视,一面准备衣衾棺椁。

病了数日,势渐危笃,乃请颜氏母子到房中坐下,说道:“老奴牛马力已少尽,死亦无恨。

只有一事,越分张主,不要见怪。”

颜氏垂泪道:“我母子全亏你气力,方有今日。

有甚事体,一凭分付,决不违拗!”

那老儿向枕边摸出两纸文书,递与颜氏道:“两位小官人,年纪已长,后日少不得要分析。

倘那时嫌多道少,便伤了手足之情。

故此老奴久已将一应田房财物等件,分均停当。

今日交付与二位小官人,各自去管业。”

又叮嘱道:“那奴仆中难得好人,诸事须要自己经心,切不可重托!”

颜氏母子含泪领命。

他的老婆、儿子,都在床前啼啼哭哭,也嘱咐了几句。

忽地又道:“只有大官人、二官人,不曾面别,终是欠事,可与我去请来。”

颜氏即差个家人去请。

徐言、徐召说道:“好时不直得帮扶我们,临死却来思想,可不扯谈!

不去!

不去!

。”

那家人无法,只得转身。

却见徐宏亲自奔来相请,二人灭不过侄儿面皮,勉强随来。

那老儿已说话不出,把眼看了两看,点点头儿,奄然而逝!

他的老婆、儿媳啼哭,自不必说。

只这颜氏母子俱放声号恸,便是家中大小男女,念他平日做人好处,也无不下泪。

惟有徐言、徐召反有喜色。

可怜那老儿:

辛勤好似蚕成茧,茧老成丝蚕命休。

又似采花蜂酿蜜,甜头到底被人收。

颜氏母子哭了一回,出去支持殡殓之事。

徐言、徐召看见棺木坚固,衣衾整齐,扯徐宽弟兄到一边,说道:“他是我家家人,将就些罢了。

如何要这般好断送?

就是当初你家公公与你父亲,也没恁般齐整!”

徐宽道:“我家全亏他挣起这些事业,若薄了他,内心上也打不过去。”

徐召笑道:“你老大的人,还是个呆子!

这是你母子命中合该有些造化,岂真是他本事挣来的哩!

还有一件,他做了许多年数,克剥的私房必然也有好些,怕道没得结果,你却挖出肉里钱来,与他备后事。”

徐宏道:“不要冤枉好人!

我看他平日,一厘一毫,都清清白白交与母亲,并不见有什么私房。”

徐召又说道:“做的私房,藏在那里,难道把与你看不成?

若不信时,如今将他房中一检,极少也有整千银子!”

徐宽道:“总有也是他挣下的,好道拿他的不成?”

徐言道:“虽不拿他的,见个明白也好。”

徐宽弟兄被二人说得疑疑惑惑,遂听了他,也不通颜氏知道,一齐走至阿寄房中。

把婆子们哄了出去,闭上房门,开箱倒笼,遍处一搜,只有几件旧衣旧裳,那有分文钱钞。

徐召道:“一定藏在儿子房里,也去一检!”

寻出一包银子,不上二两,包中有个帐儿。

徐宽仔细看时,还是他儿子娶妻时,颜氏助他三两银子,用剩下的。

徐宏道:“我说他没有什么私房,却定要来看,还不快收拾好了,倘被人撞见,反道我们器量小了!”

徐言、徐召自觉乏趣,也不别颜氏,径自去了。

徐宽又把这事学向母亲,愈加伤感。

令合家挂孝,开丧受吊,多修功课追荐。

七终之后,即安葬于新坟旁边。

祭葬之礼,每事从厚。

颜氏主张将家产分一股与他儿子,自去成家立业,奉养其母。

又教儿子们以叔侄相称。

此亦见颜氏不泯阿寄恩义的好处。

那合村的人,将阿寄生平行谊,具呈府县,要求旌奖,以劝后人。

府县又查勘的实,申报上司,具疏奏闻,朝廷旌表其间。

至今徐氏子孙繁衍,富冠淳安。

诗云:

年老筋衰逊马牛,千金致产出人头。

托孤寄命真无愧,羞杀苍头不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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