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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回:无复更思身外事(2/2)

这也只会是个永恒的谜团了。

就像这个男人一样。

男人确乎是不耐烦了:“是人老了都喜欢回顾过去吗?

我们赶时间。”

“哎呀,年轻人说到底还是急躁。”月太师看上去摇着头,却抿起嘴笑,“阎罗魔可真是无情,也不说把地方告诉你们。”

女人说:“那位大人肯告诉我们最后的时日,默许我们做这种‘多余的事’,已是开恩。

何况神无君的武器还在他的手上寄存,他该取回来。”

“你们托我查的地方,我已经找到了。

就在……”

清风拂过,河边的柳树将枝条在水里荡了荡。

纷繁错乱的涟漪相互推搡,将天空的倒影揉碎。

草丛响起沙沙的响声,隐匿其中的虫子们,发出零星的鸣叫。

“我们这便走了。”女人微微欠头示礼,“您也早些找到一个好去处吧。

天子时日无多,皇长子私下里向来与他不对付。

按照他儿子的性子……恐怕清算起他爹的势力,恐怕心月宫首当其冲。

您多加小心。”

“那就祝他找得到我吧。”

她轻快地说着,嗓音分明是十几岁的少女。

风将头上的薄纱吹落,露出一对狐狸耳朵。

她与他们挥手,看着他们消失在心月宫的园林深处。

穿过了重重灵脉,两人一路无话。

他们很了解彼此,也没什么必须的话要说的。

九州之大,同时有两位以上的六道无常行动,算得上是一件稀奇事。

要么事件相互关联,要么事态十分严重。

不过这次他们要办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

不如说,反而是些“私事”,相较于他们的工作,算得上是无关紧要。

“你再重归现世,已是来年十月,时间差很大。

他也是想再去南国的,只是那时候,朝廷不让去过的人再去。

不然,将军的事……也被让他受到牵连。”如月君忽然开口。

“去了也找不到,只会凭白难过。

那时候她的伤,本就谁也撑不下去。

她能忍这样久,算得上奇迹。”神无君回答。

他的话中没有太多的沉痛,但也并不轻浮。

他只是看开了,比谁都开罢了。

“我们和他……多少年没见了?”

“五十多年吧。”神无君道,“挺快的。”

“唔……是挺快的。

上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三十几年前了。

霜月君办事路过那个地方,看到他。

他娶了妻子。

霜月君说,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姑娘,我料想,一定是如花似玉了。”

“嗯。”

他们又无话说了。

一天就这么过去。

他们站在这处依山傍水的平原,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屋子,黄昏让它染得金黄。

这屋子不是完全孤立出来的,只是距那个无名的小村太远。

它是那村子最远的一户人家。

这座木屋坐落在河流涨潮的最高处,还要再高一点。

若没有山洪,平日里都很安全。

事实上,这地方几百年都没有发过大水,要说水势最猛的,是木屋一百里开外的小瀑布。

有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在水里抓鱼。

一个唯唯诺诺的男孩站在岸边,女孩招呼她下来一起。

看得出,女孩是姐姐,男孩是弟弟。

“这屋子像你那个。”

“像吗?”如月君歪过头,“我记不太清了。”

“我还记得。”

霞光很暖,落在水面像燃烧的微火。

“小孩。”神无君招呼男孩过来,“你住这儿?”

男孩担惊受怕地后退两步。

女孩立刻从浅水里跑上来,哗啦哗啦,吧嗒吧嗒,光脚踩着草地站在男孩面前。

她停下来的时候,脑袋的辫子还一晃一晃。

“你们是谁呀?

你们不是村里的人。”

如月君嗔怪着:“你也太凶了。”

“有吗?”他将帷幔拉了拉。

“还是我来吧。”如月君蹲下身,望着女孩圆溜溜的眼睛,“丫头,你爹娘在哪里?”

“我爹娘出去赚钱回来。”女孩说,“我姑姑和姑父去闯江湖啦。”

“闯江湖啦!”背后的小男孩虽然有些胆小,却在此时附和着。

神无君嘀咕了一句,心真大。

如月君又问:“这里是你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吗?”

“是呀。

不过奶奶去年冬天走了,现在只有我们和爷爷。”

“我们是你爷爷的朋友,想要找他。

他在家么?”

“爷爷在瀑布下面看星星……”男孩怯生生地说,“他每天晚上都在那边。

不过你们叫他的时候可要扯着嗓子喊,不然他耳背,什么都听不见呢。”

“好,谢了。”

说罢,神无君转身就走,如月君也直起了身跟在后面。

女孩仍是一脸好奇,在后面探头探脑,扯着嗓子喊着:“你们还没说你们要干什么呢!”

沿着河边,两人一路顺流而上。

斜阳趴在山顶,目送他们,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远地,他们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腰,坐在树桩上。

他的影子也很长。

潺潺流水是温暖的橙红。

神无君停在与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如月君也停下。

两人望着那干枯如风中枯叶的、纤弱的、等待着黑夜的身躯,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祈焕?”

老人蓦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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