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来的什么大庭广众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啊。”肖尧委屈巴巴道：“我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等一下，先别急。

“我以为你……去了的时候，”肖尧看向沈婕：“也是这样的心情。”

“我刚才看到别的病房有人搞，挺好的，图个吉利呗……”

沈婕有些不明其意，但还是笑道：“听着就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是的，蝴蝶效应，身为资深科幻迷，肖尧当然知道蝴蝶效应。

“不行不行，我走了，谁来照顾你？

你这住院还要背单词啊？”

其实肖尧说这话，倒也没有故意撩她的意思。

共生的两个人，有一方忽然死去，另一方将会如何？

谁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找回沈婕的病房，肖尧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少女的床边：“要不，我们把咱们波哥请过来，给你，呃，祝福一下，做个祈福仪式啥啥玩意儿的呗？”

“嗯。”肖尧说。

肖尧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支笔，他应该用这支笔在那条横线上，写出正确的名字。

“怎么啦怎么啦，妈妈在这。”少女跑到少年的床边，却见他双目紧闭，泪水从其中渗了出来，满脸都是。

他的身体扭来扭去，表情狰狞，显然是做了噩梦。

“啥事啊？”肖尧明知故问道。

怎么可能就是因为淋个雨，生个肺炎，就这么死掉了？

就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把她送去医院？

“还有……刚才的事情，”沈婕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是我作了，对不起。

可能是人在生病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有小情绪……”

沈……沈天韵？

郁璐颖刚“咔塔”一声反锁上卫生间的门，肖尧就站起身来，绕过病床，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沈婕。

话虽这么说，肖尧还是陪着郁璐颖，并肩走出了沈婕的高级病房。

肖尧差点要气晕。

“那不然呢，”沈婕笑眯眯地从郁璐颖手中接过刚削好的苹果，顺手往肖尧嘴边递去。

若是沈婕这么说他，他不会这样介意，因为沈婕本来就比自己年龄大，而且确实成熟。

“我一定会平平安安没事的，我答应你。”沈婕说。

“不用不用，真不用送的。”郁璐颖摇头道。

“狗子，有个事，我知道现在问不合适，可是憋在心里又不舒服，你如实回答我，行不行？”沈婕往后坐了一点，伸手拉住了肖尧的手。

众人都沉默了二三秒，沈婕故意嘟起嘴道：“啊呀呀，原来在肖尧心里，我的生命已经可以和伟大的奥特曼相提并论了呢。”

为了防止自己也闹病，他奢侈地打车回到家里，刚好沈天韵还没出门，便和她交代了一下最近的状况。

“所以，我至今没有看到那集奥特曼。

“你那时候有电是因为轻易没有电话。”郁璐颖揶揄了他一句。

听到这话从郁璐颖嘴里出来，肖尧不禁脸色一沉。

“这高级病房，自带卫生间。”沈婕笑吟吟地指了指房间的一脚。

肖尧把郁璐颖送到医院大门口，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明天还来伐？”

“老板，我也要15个芥菜肉大馄饨，拌的。”那姑娘扭头对老板喊道。

“我没事，”郁璐颖扶住自己的额头，摇头道：“说了我就是昨天夜里通宵复习没睡好，加上中午没吃午餐，低血糖了。”

况且如果蝴蝶效应真的生效，那沈天韵出现的这一个多月以来，世界和未来早该天翻地覆了才对。

郁璐颖听闻这话，浑身一颤，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住了。

但是这支笔现在变得沉重无比，重到他无法用正常的方式持握，只得把纸放在桌子上，将笔整把攥住，勉力在纸上写出字迹。

“当时我就，”肖尧苦笑了一下：“嗯，撕心裂肺，暴跳如雷，嚎啕大哭，跪着求我妈让我看完这集再说，但是我妈坚决要惩罚我。

肖尧微微一怔。

“而且，自从我爸妈离婚，我奶奶和我舅舅也就不怎么走动往来了，”肖尧抬头，望向病房惨白的天花板：“我舅舅也是个老混球，光我小舅妈我就见过三任，每过几年就换一个，现在又一个人过了，开个破出租车，开一天休一天，在家的时候就喝酒——”

这真的有必要吗？

不过，这个想法他并没有说出口，免得有人又要说“花你钱了？”

“我为什么不能穿？”郁璐颖有些惊异地停住了脚步：“我穿什么袜子也要向你批准申请吗？”

“虽然我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6岁的小孩了，可是……一想起当时那种撕心裂肺的心情，我就还是，心有戚戚。

郁璐颖的话，应该是把袜子团成一团，朝自己的脸上摔过来，然后提起她的小皮鞋，赤脚消失在夜幕中。

让我找林主任？

林主任又是谁？

反正不会是学校的林主任。

“嗯嗯~”沈婕摇摇头，从鼻子里发出表示否定的声音：“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很多了，烧退了，痰也少了很多，挂水真的很有效——要不然让璐颖躺一会吧，还说来探病，自己刚刚都昏倒了，我真的觉得你应该顺便去挂个号，咳咳。”

一个多月以前，自己还是一个快乐的王八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少年。

肖尧觉得这个解释太过牵强，心里明白郁璐颖会昏过去，多半是被自己牵连的，便也只得赶紧转移话题：“话说回来，郁璐颖你为什么会……”

然后老天跟他说，他有了一个女儿。

夜里没睡踏实，少女起夜的时候，听到肖尧的那张床上有动静。

肖尧扭动着身子，观察了一下周围，有些疑惑地狱要医院是干什么的。

现在又告诉他，女儿没有了？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这还用你说？

我自理会得。

是夜，肖尧在沈婕的病房里陪床，二人聊天聊到两三点钟，少女方才沉沉睡去。

“嗨呀，不要啦，”沈婕捂嘴笑道：“你以为波哥每天跟你一样闲啊？

人家很忙的，我们又不是他的教友，不要随便给人家添麻烦啊。”

“什么呀！”肖尧急道：“我是真的担心你，希望你快点好，能够平平安安的。

你知道下午的那事儿吓到我了不？

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不敢想……”

沈天韵的到来，不可能间接导致她母亲的死亡，这会导致逻辑之毁灭。

“我做了一个……梦，”肖尧扶着自己的额头，告诉沈婕：“梦见你半夜跑到我的床上来，帮我擦汗，还主动抱着我睡——好逼真！”

“好肋！”老板答应着。

肖尧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感觉有点冷，就像刚从网吧通宵出来。

那少女听见后抬头看了过来，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接着，郁璐颖也许会说，她以后再也不穿这种袜子了。

“我死的时候，你会是什么表情呢？”毫无征兆的，郁璐颖脱口来了这么一句，好像在自言自语。

不过，她们什么时候关系又这么亲密了？

“狗——阿哼，肖尧，”沈婕放下了遮住嘴巴的右手：“其实，我死了你会伤心成这样，我还真……不能说意外吧，就，反正还是蛮，有点想象不出来的。”

“狗子，醒醒。”少女摇晃了他两下，少年却没有醒。

天色已然黑了一半，玻璃窗上映出俩人淡淡的倒影。

“包括你让我读诗，我感觉也是……想把我变成她，就这种感觉吧。”沈婕若有所思道。

他忙打电话给沈婕，照她的指示找到了学习资料和机器，又拿了几本自己想与沈婕一起看的书和杂志，装在书包里出了门。

“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吗？”肖尧看着沈婕道：“魔都人，亲戚人情往来冷淡。”

“该。”“该。”两位美少女异口同声地评价道。

“什么鬼？”肖尧完全莫名其妙，说话的声音也高了几度。

正说话间，郁璐颖刚巧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什么长的短的，我觉得姐姐短发也很好看啊，长发打理很麻烦的——肖尧你不要老把自己的喜好强加给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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