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尧、沈婕和郁璐颖肩并肩，视线穿过被悬挂在晾衣杆上的内衣袜子，落在月光笼罩的黄江上。

肖尧觉得，晾衣杆很好看，黄江也很好看。

“你在看哪里？”沈婕轻轻地在肖尧腰上掐了一小把。

“看黄江啊，看对岸的灯火，我还能看什么？”肖尧说。

对于现在的肖尧来说，沈婕的里衣对肖尧来说已经没有其衣物属性之外的任何含义了——自己每天在家里都要帮她用手搓洗。

沈婕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好意思，坚持要自己动手洗。

“那好啊，你自己洗，”当时，肖尧这么说：“或者你穿一次扔一次，反正干洗店是不收的。”

沈婕自己洗过一两次以后，懒惰和手拙战胜了羞涩，从此便眼不见为岁月静好了。

反正他是自己的……那啥对吧？

沈婕说服着自己。

至于郁璐颖的……只能说，非礼勿视也应该是骑士的美德，尤其是老婆就在旁边看着的话。

沈婕一边说着，一边从肖尧的折叠床上站起身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他的手触到了沈婕的手腕。

三人望着月色下的黄江，对岸的灯火，以及黄江上缓缓移动的小黑点，均是各怀心事，若有所思，好几分钟都没有人说话。

肖尧被沈婕唤醒的时候，才刚早上9点。

那你让她自己先回去嘛，我们中午走也是来得及的，肖尧想。

这一晚，郁璐颖睡得不是很好。

所以肖尧一般都是朝右侧卧的，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

“快点，波哥的车马上就要到了，你还想再打车打半天，或者让我挤公交吗？”沈婕不耐烦道。

“傻妹想看未来吗……？”沈婕口中沉吟着，和肖尧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皆是想到了家里的时空通道：“未来嘛，傻妹你会去复旦，姐姐会去国外留学，肖尧要是表现好的话，嗯，我就看看能不能带上他……”

“你告啊。”肖尧恬不知耻地说。

“开关好像在你们那——在郁璐颖那边。”肖尧一动也没有动。

自己长发及腰，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裙，光脚没穿袜子，一步一个脚印地在白沙中行走着。

她想要跑起来甩掉他，可是自己的双腿如有千钧般重，完全不听使唤。

他哈欠连天地解开了门背后挂着的防盗链，走出房门。

于是，郁璐颖的意识迅速地回到了现实。

他看向了两位少女所睡的大床——窗外已经隐隐约约有些放亮，使他可以看见，这两个人的睡姿是怎样的交叉缠绕。

“好！”沈婕一拍手掌：“两位大诗人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嗯？

姐姐是怎么认识她的呀？”郁璐颖问道。

“我不是……”肖尧用穿过声带的气流声说道。

郁璐颖悉听尊命：“确实，看起来那么近，好像触手可及，却又无法抵达的彼岸……让人联想到理想与现实的巨大鸿沟。”

肖尧看着她微蹙的眉头，忽然想到了林黛玉。

肖尧被吓傻了，过了一两秒钟才一把将自己的胳膊缩了回去，倒退两步，连连摆手。

“你！

我要告诉我舅舅，让他来揍你！”

“这么早干嘛呀……我再睡会。”肖尧把被子蒙在脸上。

为了表达对郁璐颖的尊重，今天自己是和她一样，穿着外裤睡觉的，实在不咋舒服。

还好，脚步声去了厕所，片刻之后出来，又是喝水的声音。

肖尧没有再去听女生的卧谈会，他觉得自己的头很重，在柔软的枕头里陷得很深，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直到落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嗯？

现在我也是个诗人了？

沈婕自嘲地想。

“肖尧，去关灯。”沈婕从被窝里伸出头，左右望了望。

“你别跟着我。”郁璐颖说完，继续朝前走着。

虽然家里的居住条件并不宽敞，但这也是懂事后第一次与母亲以外的其她人同床，这让她不太适应。

她先是失眠，好不容易入睡以后，又开始做梦。

女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倘若他和小熊、带鱼他们走路牵手，没事搂搂抱抱，定会遭到万人指摘八卦，收获无数流言蜚语，但是两个女孩子之间这么做就不会。

她不想尖叫或者给来他一耳光，因为她不想惊动自己的女伴——在这种场合下，若是闹将起来，三个人会有多尴尬，事情会有多难收场，郁璐颖很难想象。

毫无疑问，这就是让自己做噩梦和胸闷，让郁璐颖皱着眉头的罪魁祸首。

她听到了弹簧床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令她想到了童年时，父母所制造出的声响。

“确实，很让人惆怅，”肖尧点头道：“对童年的我来说，这条江代表的是回家的路；而今天，这条江又挡住了回家的路……”

经验告诉肖尧，这种情况下一般是由于心脏受到了压迫。

郁璐颖眯缝着眼睛，用余光监控着床头站着的那个人影，心里思考着该不该就此“正式醒来”。

她转回身来，一直瞪着眼睛盯着肖尧，虽然他此后基本没有什么动作。

但是郁璐颖知道，他依然在远远地跟着自己。

肖尧连连摆手：“没关系，你只要和我像以前一样做回朋友就可以了。”

以及，飘窗旁的小床上，正在辗转反侧的人是谁。

他想干什么？

失去理智了吗？

郁璐颖想，然后继续一动不动。

肖尧推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

就那点腰子，还没完了是吗？

“我觉得，”郁璐颖的眼神迷离：“眺望江对岸的时候，总能让人想到未知的未来。

想要知道江的那一边有什么，那种心情就好像，想要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要是能去看一看，就好了。”

夜空已经稍许有些发亮，自己的怀里抱着一个打呼的女孩子，自己的右腿从对方的两条大腿中间穿了过去，左腿则压在对方的身上。

再看郁璐颖，她的睡姿就好很多了——那张精致的鹅蛋脸上，肌肤吹弹可破，少女呼吸匀称，睡得像个婴孩，甜蜜而忧伤。

肖尧抖了自己两下，舒服地打了个冷颤，提上裤子，走出卫生间。

差点又歪了准头，这兄弟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老是这么……精神抖擞，上厕所真的有所不便。

郁璐颖噼噼啪啪地在六个开关上乱按，许多不同的灯亮起又熄灭，最终，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如果打起来的话，沈婕会空手道，自己的体能也与肖尧绝对对等。

不过沈婕没穿衣服……

“黄江真美啊……”肖尧指着远方对沈婕和郁璐颖说：“你看那对岸的万家灯火，像不像理想的彼岸？”

肖尧被吓傻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里，这个梦让他扮演关羽走麦城之后的范疆或者张达。

这美人还真能变张飞不成？

过了一两秒钟才感觉不是梦，于是在郁璐颖不善的眼神注视中，慢慢将自己的胳膊缩了回去，倒退两步，连连摆手。

她的心里却并不讨厌他，甚至偶尔还会回头看看，肖尧跟丢了没有。

遭此惊吓，郁璐颖是再也睡不着的了。

“你再跟着我，我就告诉姚老师了！”郁璐颖警告道。

还没等她想清楚，肖尧就已经向自己伸过手来。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郁璐颖迫切想要回家。

这矿泉水要钱不？

应该是免费的吧？

算了，不管了，喝。

他一口气干下去半瓶，可还是渴，想把剩下半瓶喝了，但是肚子又觉得胀鼓鼓的，甚是不爽。

她回头想向肖尧呼救，声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肖尧也早已不见了人影。

肖尧闭上眼睛，准备关机。

她觉得非常渴，想上厕所，她还觉得浑身燥热，好像发了高烧一样。

倘若自己迫于形势需要，和小熊、带鱼他们睡在一张双人床上，定是各睡各的，中间还会隔着十几厘米，断然不会像此刻的沈婕和郁璐颖这样，如八爪鱼般彼此缠绕。

这个威胁很奏效，肖尧立刻露出了害怕的表情，站在原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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