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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沈小霞相会出师表(下)(3/6)

都分立在两边。

主事出厅问道:“为甚事在此喧嚷?”

张手、李万上前施礼道:“冯爷在上,小的是奉宣大总督爷公文来的,到绍兴拿得钦犯沈襄。

经由贵府,他说是冯爷的年侄,要来拜望,小的不敢阻挡,容了进见。

自昨日上午到宅,至今不见出来,有误程限,管家们又不肯代禀。

伏乞老爷天恩,快些打发上路。”

张千便在胸前取出解批和官文呈上。

冯主事看了,问道:“那沈襄可是沈经历沈炼的儿子么?”

李万道:“正是。”

冯主事掩着两耳,把舌头一伸,说道:“你这班配军,好不知利害!

那沈襄是朝廷钦犯,尚犹自可。

他是严相国的仇人,那个敢容纳他在家?

他昨日何曾到我家来?

你却乱话。

官府闻知,传说到严府去,我是当得起他怪的?

你两个配军,自不小心,不知得了多少钱财,买放了要紧人犯,却来图赖我!”

叫家童与他乱打那配军出去,把大门闭了,不要惹这闲是非,严府知道不是当耍!

冯兰事一头骂,一头走进宅去了。

大小家人奉了主人之命,推的推,扌双的扌双,霎时间被众人拥出大门之外。

闭了门,兀自听得嘈嘈的乱骂。

张千、李万面面相觑,开了口,合不得;伸了舌,缩不进,张千埋怨李万道:“昨日是你一力撺掇,教放他进城,如今你自去寻他。”

李万道:“且不要埋怨,和你去问他老婆,或者晓得他的路数,再来抓寻便了。”

张千道:“说得是,他是恩爱的夫妻。

昨夜汉子不回,那婆娘暗地流泪,巴巴的独坐了两三个更次。

他汉子的行藏,老婆岂有不知?”

两个一头说话,飞奔出城,复到饭店中来。

却说闻氏在店房里面听得差人声音,慌忙移步出来,问道:“我官人如何不来?”

张千指李万道:“你只问他就是。”

李万将昨日往毛厕出恭,走慢了一步。

到冯主事家起光如此如此,以后这般这般,备细说了。

张千道:“今早空空肚皮进城,就吃了这一肚寡气。

你丈夫想是真个不在他家了,必然还有个去处,难道不对小娘子说的?

小娘子趁早说来,我们好去抓寻。”

说犹未了,只见闻氏噙着眼泪,一双手扯住两个公人叫道:“好,好!

还我丈夫来!”

张千、李万道:“你丈夫自要去拜什么年伯,我们好意容他去走走,不知走向那里去了,连累我们在此着急,没处抓寻。

你到问我要丈夫,难道我们藏过了他?

说得好笑!”

将衣袂掣开,气忿忿地对虎一般坐下。

闻氏到走在外面,拦住出路,双足顿地,放声大哭,叫起屈来。

老店主听得,忙来解劝。

闻氏道:“公公有所不知:我丈夫三十无子,娶奴为妾。

奴家跟了他二年了,幸有三个多月身孕。

我丈夫割舍不下,因此奴家千里相从,一路上寸步不离。

昨日为盘缠缺少,要去见那年伯,是李牌头同去的。

昨晚一夜不回,奴家已自疑心,今早他两个自回,一定将丈夫谋害了。

你老人家替我做主,还我丈夫便罢休!”

老店主道:“小娘子休得急性。

那排长与你丈夫前日无怨,往日无仇,着甚来由要坏他性命?”

闻氏哭声转哀道:“公公,你不知道。

我丈夫是严阁老的仇人,他两个必定受了严府的嘱托来的,或是他要去严府请功。

公公,你详情,他千乡万里,带着奴家到此,岂有没半句说话,突然去了?

就是他要走时,那同去的李牌头,怎肯放他?

你要奉承严府,害了我丈夫不打紧,教奴家孤身妇女,看着何人?

公公,这两个杀人的贼徒,烦公公带着奴家同他去官府处叫冤。”

张千、李万被这妇人一哭一诉,就要分析几句,没处插嘴。

老店主听见闻氏说得有理,也不免有些疑心,到可怜那妇人起来,只得劝道:“小娘子说便是这般说,你丈夫未曾死也不见得,好歹再等候他一日。”

闻氏道:“依公公等候一日不打紧,那两个杀人的凶身,乘机走脱了,这干系却是谁当?”

张千道:“若果然谋害了你丈夫,要走脱时,我弟兄两个又到这里则甚?”

闻氏道:“你欺负我妇人家没张智,又要指望奸骗我。

好好的说,我丈夫的尸首在那里?

少不得当官也要还我个明白。”

老店官见妇人口嘴利害,再不敢言语。

店中闲看的,一时间聚了四五十人。

闻说妇人如此苦切,人人恼恨那两个差人,都道:“小娘子要去叫冤,我们引你到兵备道去。”

闻氏向着众人深深拜福,哭道:“多承列位路见不平,可怜我落难孤身,指引则个。

这两个凶徒,相烦列位替奴家拿他同去,莫放他走了。”

众人道:“不妨事,在我们身上。”

张千、李万欲向众人分剖时,未说得一言半字,众人便道:“两个排长不消辩得,虚则虚,实则实。

若是没有此情,随着小娘子到官,怕他则甚!”

妇人一头哭,一头走。

众人拥着张千、李万,搅做一阵的,都到兵备道前。

道里尚未开门。

那一日,正是放告日期。

闻氏束了一条白布裙,径抢进栅门,看见大门上架着那大鼓,鼓架上悬着个槌儿,闻氏抢槌在手,向鼓上乱挝,挝得那鼓振天的响。

唬得中军官失了三魂,把门吏丧了七魄,一齐跑来,将绳缚住,喝道:“这妇人好大胆!”

闻氏哭倒在地,口称:“泼天冤枉!”

只见门内么喝之声,开了大门,王兵备坐堂,问:“击鼓者何人?”

中军官将妇人带进。

闻氏且哭且诉,将家门不幸遭变,一家父子三口死于非命,只剩得丈夫沈襄,昨日又被公差中途谋害,有枝有叶的细说了一遍。

王兵备唤张千、李万上来,问其缘故。

张千、李万说一句,妇人就剪一句;妇人说得句句有理,张千、李万抵搪不过。

王兵备思想到:“那严府势大,私谋杀人之事,往往有之,此情难保其无。”

便差中军官押了三人,发去本州勘审。

那知州姓贺,奉了这项公事,不敢怠慢。

即时扣了店主人到来,听四人的口词。

妇人一口咬定:二人谋害他丈夫。

李万招称:“为出恭慢了一步,因而相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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